心下却一阵狂喜。
“拂珠!”她低声唤道。
透过水雾, 拂珠走上前来,面容一点点在宋姝面前清晰起来。
“真的是你!”宋姝脸上扬起喜色。
拂珠从一旁衣架上取了薄巾递过来。
“姑娘,时间紧迫, 雍王已经安排妥当,您快随我走。”
“雍王?”宋姝眉头一皱,裹着薄巾的身躯微微颤抖着。
她似是不敢相信似的颤声问:“晏泉……还活着?”
“自然。”拂珠皱了皱眉, 眼中露出一丝不解,“雍王一直藏身在清风道总舵。他……未曾寻过您?”
如被雷击中般,宋姝身子僵直, 乎回想起那一身黑袍和晏无咎莫名其妙的话。
拂珠开了窗, 屋外雾气渐渐散去,拂珠看了看窗外夜色,隐隐约约中,金戈厮杀之声缓缓传来。
她寻来外衫大氅递给宋姝, 忙到:“姑娘, 来不及了,快走!”
宋姝应声, 随着拂珠从窗外离开。
夜景溟蒙, 大宅四方雾锁烟迷。宋姝跟在拂珠身后, 绕过回廊,听见的只有一片死寂和两人匆忙的脚步声。
平日里守在回廊上的仙官仆役都不见了踪影,宋姝心下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若晏无咎已经知晓晏泉还活着, 他怎会算计不到今晚拂珠会来?
果不其然, 两人刚刚行至大宅门口, 宋姝只听一阵劲风之声,拂珠带着她向后闪躲一步。
一抬头,只见惨白朦胧的月光下,一道白色的身影伫立在石阶之下,夜风缓缓吹起袍脚,似是幽灵鬼魅。
晏无咎声音徐徐传来:“我的好阿姝,若是不喜这宅院,孤为你换一间便是,如何急着要走?”
宋姝闻声一滞,知晓晏无咎功夫远高于拂珠,轻声在她耳畔道:“你不是他对手,快走!”
拂珠自是不肯,两人僵持一瞬之际,却听得晏无咎一声轻笑。
“拂珠,既来了,便留下罢!”
话罢,他掌风已至——
拂珠迎头上前,雾雨拂面,堪堪接下一掌,却被掌风击退数尺。
晏无咎见状,勾唇一笑:“不愧是大圣皇帝养的影卫,难怪能入孤的总舵如入无人之境。”
话里嘲讽之意宋姝听得分明,拂珠默然一瞬,忽暴起向前——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拂珠的剑更是其中佼佼者。剑出残影,真身不见,宋姝只隐隐看见空中一道暗影,而后却是一声闷响—
拂珠应身而落——
砖石地上匝起点点水花,她目光有些涣散,地上的水洼映出不远处的白色身影,拂珠心下大骇。
朝野上下无人知晓,这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废帝竟是如此高手。
血色在深色石砖上洇了出来,刺红了宋姝的眼。
“住手!”她喝道。
声音是冷的,像是寒窖里的一块硬冰。晏无咎似乎并不在意,望着她微微一笑,道:“阿姝,同孤走吧,你不喜欢这宅子,孤为你换一间便是。”
宋姝余光看了看拂珠狼狈的身影,似是一下子回到了多年前京郊的那一夜。
大雨满天,拂珠也是一身黑倒在了地上,再也没起来过……
二十余年的天机变化,二十余年的处心积虑。
她以为重来一次是命运对她的眷顾;她以为重来一次,这天下走势便如她手下的一张棋谱;她以为重来一次,晏无咎必定是她的掌中之物。
到头来,她与二十年前似乎是别无二致。一样的傲慢,一样的无知,又一次一步步地将自己和拂珠送进了一场死局。
“好……我跟你回去。”她声音干涩,“放了她,让她走。”
“没问题。”
晏无咎答得干脆,刚要上前,却忽然拧了拧眉。
宋姝见他表情不对,凝神细听,只听得外头蒙蒙的杀伐声似乎愈演愈烈——
嘈杂声中,一群急促的脚步声正向这边赶来。
晏无咎半倚着门槛,忽而哂笑一声,似是揶揄道:“阿姝,这回他可晚了一步。”
说着,还不等宋姝反应,晏无咎起身上前,一把将她桎梏在怀里。
宋姝来不及反应,已随他一同凌空,在劲风中回头一看,只见一队人马破门而入,领头者身袭一身黑袍,一张金面在火光中折出微弱的光来。
晏无咎拥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宋姝只听耳旁风声呼啸,几个呼吸间便随着晏无咎穿墙过檐,往总舵深处的墙院而去——
头顶的月色被浓雾遮掩,墙影惝恍,茫茫荡荡之中,宋姝不知道晏无咎究竟将自己带往了何处……
宋姝双脚落地之时,已到了一处似乎已经废弃的宅院内。
宅院四处瓦梁衰败,回廊残破不堪,借着微微月影,依稀可以看出这里曾经的辉煌,只可惜黄杨木梁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颓败,似乎一碰就能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