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在她手腕处缓缓摩挲,他甚至能感受到她飞速跳动的脉搏,如洪口汹涌的江水呼啸而过。
这一切,都是因为晏无咎。
他牵着她在饭桌前就座,却觉得入口的清茶都是苦的。
宋姝啊,宋姝……
他坐在餐桌面前,觉得自己像是一只羊皮囊,心里那些难过与委屈化作涓涓涌入的清水,险些要将他涨破。
喉咙发紧,他食不知味地夹了一筷子小菜入口,侧头发现宋姝只举着清茶慢慢啜饮,微微皱眉,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
他垂下眼遮住自己眸中的受伤,似乎第一次明白为什么老人常说“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在宋姝面前,什么算计,什么谋略,统统都失了作用。就在不知不觉中,他将她放在了心上,爱到连骨头缝儿都在发疼,恨不能将自己一颗心捧到她面前去,好换她一次瞩目。见她为了晏无咎坐立难安,他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冲她多说,生怕引她生气,更加疏远了自己。
他像是那斗兽笼里的野兽,脖子上套着她给的枷锁。
即使饿到了极点,想要将她吞吃入腹,融于骨血,围绕在她身边的时候却又踌躇着不敢伤她,不敢再近分毫。
“阿姝,这笋包不错,你尝尝。”
克制进了骨子里的欲望只从嗓间的颤音中泄出些端倪。
宋姝偏头看他,他却垂着头让人看不清面上表情。
玲珑剔透的豆皮里装着清甜爽口的笋片,轻轻一咬,那清香气便在口中爆绽开来,袭了她满口的笋香。
直至此刻,她才终于从那兴奋的洪潮中脱身出来,心里仍旧急迫,眼里却看见了更多的东西。
比如,眼前满桌各式玲珑的早膳;比如,身旁人低落不语的模样。
自上一世得知他的死开始,她便再也没有动过想要伤害他的心,见他这般低落模样,兀的有些心疼。
她又夹起一只笋包放进碗里,问他:“这笋包挺好吃的,殿下要不要尝尝?”
“嗯。”他沉声答了一个字,却仍不敢抬头看她。
只怕一抬眼,便暴露出自己眼底血淋淋的红。
宋姝张口,咬住那笋包的一角,凑到了他的面前。
就在转瞬的时间内,她精准无误的找到了他微张的口,将剩下一半的笋包送进了他嘴里。
贝齿轻咬,笋包在二人唇齿之间一分为二,汁水溢开,沾湿了的嘴唇。
宋姝将口中的笋包吞下,抿了抿唇,舔走了唇角渗出的笋汁,笑看着他问:“好吃吗?”
晏泉抬眸,眼眶深红比胭脂还艳,他定定地看着宋姝,似是被她这动作惊呆了。
半响,木头似的点了点头:“好吃。”
在他眼底未散的红雾中,宋姝清晰地认识到一件事——她伤他心了。
皱皱眉,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抚,只能拽了拽晏泉的袖子,撒娇似的将自己凑近他身边。
感受到身旁人柔软而温暖的身体靠在自己身上,晏泉微微垂眸,惊讶于自己胸口的窒息之意竟在她软软的一靠之间缓缓消散。
他伸手揽住她,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惯来是心思灵巧会哄人的。
尤为会哄他……
让他落入寒涧亦或是如临暖春,从来都只在她一念之间。
她在他身侧寻了个舒服的地方靠着,重新举起桌上的清茶啜饮,明明动作与刚才别无二致,却让晏泉从无尽的冷意里渐渐走了出来。他又夹了些小菜点心放在她碗里,哄道:“你吃些东西,别光顾着喝茶,小心伤胃。”
两人再次和好,等晏泉带着她去到天牢的时候,已快要过午,两人在晏无咎脱逃的牢笼前站了半天,却也没能看出些头绪来。
过了两日,昆仑的调查倒是有了眉目。
昆仑的手下通过查账和跟踪发现两个被买通的侍卫似乎与在河南道深得民心的清风道大有关联。
更有甚者,昆仑还顺藤摸瓜,揪出了不少清风道藏在京中的暗桩,数量之多,让人咂舌。
未央宫里,宋姝听了昆仑的回禀,秀眉紧蹙,对晏泉道:“殿下不是要证据吗?这还不算是证据?”
她知道清风道恐怕不简单,却没想到,他们手竟伸得这样长。
她放下手里看了一半的话本,忽而想起当初宫变之时未央宫里那一幕。当时,她被晏无咎用剑指着,吓得三魂丢了七魄,如今朦胧的记忆慢慢清晰,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晏泉握住她的手,温声问:“怎么了?”
“我忽想起,宫变那天晚上,成国公带着佟落雁来了未央宫,说是要带着晏无咎去哪里……可是晏无咎似乎不乐意,将成国公杀了之后,还说了什么‘废棋’一类的话。”
她话音落,昆仑与晏泉两人俱都望向她,眼带惊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