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翊如裹着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垂在肩上，水珠顺着圆润的肩头滑进胸口，她拿出防蚊虫的香膏就往身上抹。
镜子上的水汽散去了些，她甫一抬头就对上一双空洞的眼睛。
她僵住动作，不动声色地和那双眼睛对视。
是那个小男孩，他浑身上下只穿了条黑色短裤，四肢和胸膛都是死人才有的青紫色。
当地人多为塌鼻子小眼睛，皮肤都被晒得粽黑。他的长相不太像本地人，看模样生前也是白白净净的小男孩。
“你是谁？”庄翊如尝试和它沟通，小男孩儿始终一动不动。
庄翊如慢慢转身，身后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她再回头看向镜子时，小男孩儿还站在原地，只是变成背对她。
小男孩背上有一条狰狞的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它的尾椎一路蔓延到后脖颈。在伤口周围满是烟头烫伤的痕迹，小小的背上全是各式各样的伤口。
“是谁虐待你？”
小男孩儿赤脚踩在地板上，缓慢而僵硬地伸出手指着天花板。
庄翊如抬头往上看，满是霉点的天花板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那里有什么？”
小男孩儿只是指着天花板，头颅转过来直勾勾地看着庄翊如。它张开嘴，舌头被割掉了。
它的嘴越长越大，即便撕裂开来喷涌出满地鲜血也毫不在意。
庄翊如下意识往后退，手扶住洗手台边缘。她能感觉到刚才还很平静的小男孩儿此刻在生气，而且越来越愤怒。
浴室门忽然被敲响，小男儿惊恐地跑到角落蹲下，很快消失不见。
庄翊如心脏钝钝地跳，她不是天生鬼眼，也没有开阴阳眼，按理来说是看不见鬼魂的。可这小男孩儿，不仅在走廊出现，还跟着她进房间，像是有什么事急迫地要告诉她一般。
常小渝感觉到有灵体出现，庄翊如又久久在浴室里不出来，她再度敲响浴室的门：“翊如？还好吗？”
庄翊如拉开浴室门：“路葭，你没看错。的确是有小孩子。”
她当即把在浴室里的事说了，常小渝蹙起眉：“那它岂不是看见你洗澡了？”
庄翊如一愣，没想到她的关注点竟然在这里，怔然道：“这不是重点吧。”
“那小鬼，这次算它溜得快，下次被我撞见……”
庄翊如古怪地看着她：“路葭，你以前……不是不信鬼神吗？为什么愿意加入天师局，还对鬼魂完全不害怕？”
“我以前确实是太狭隘了。”常小渝说着露出羞赧的神情：“跟着你出来工作的这段日子，让我意识到自己以前有多混账。不仅听不进你说的话，还自视甚高。”
“别这么说自己，你也有你的优点。”
常小渝抬眸：“哦？那你说说我都有什么优点？”
庄翊如真的开始认真思考，半晌才挤出两个字：“热情。”
这是路葭给她的第一印象，那时两人刚认识，路葭对她很好奇也很主动，至少一开始的确能担得起“热情”两个字。
“不逗你了，很晚了赶紧休息吧。”
庄翊如如释重负，她怕自己说错话惹路葭不高兴，以前发生过很多次，不知哪句话就让路葭生气，好几天都不会理自己。
常小渝进了浴室，径直走到角落蹲下，伸手朝阴影里一抓。
她掐着小男孩儿的脖子将它扯了出来：“有事说事，想吓唬谁？”
小孩儿黑不溜秋的眼睛终于有了情绪，它惊恐地张嘴，示意自己没有舌头说不了话。
“用写的，你不会不认字吧？”
小孩男儿忙点头，用力过猛眼珠子差点甩了出来。
它蹲在地上，用指甲割破手指就在地上写起来：“帮我找到尸体，就在天花板上。”
常小渝一巴掌拍在它脑袋上：“你说帮就帮？这样吧，交给你一个任务，去给我打听打听，从花国来的天师在做什么，老巢在什么地方。”
小男孩儿苍白的脸露出苦恼的情绪，一颗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算了，你就永远烂在这里吧。”
常小渝作势要走，小孩儿小心翼翼地拽住她的裤管，最终点了点头。
“去吧。”
小男孩儿一步三回头，彻底消失不见。
鬼的要求不能轻易答应，只要答应了就得给它们办，常小渝不会轻易被鬼拐进去，有些鬼魂现身先是吓一波人，然后又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利用人的恐惧和同情心。
这小鬼精得很，看准了庄翊如心软就缠上她。
敢动她的人，就算是鬼也活得不耐烦了。
常小渝简单冲洗后回到床上，庄翊如还没睡，她察觉到阴冷的气息已经消散，想必是那个小男孩儿离开了。
她对路葭更好奇了，她不认为小男孩儿的离开是个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