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渝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人,裴舒羽隔了两个人站在裴思阁左侧,半边脸隐藏在阴影中,和这喧闹的场景格格不入。
她面无表情,神色冷漠地看着裴安琪,眼中有讽刺有不屑,还有一丝复杂的悲哀。
各界人士开始接受校内外媒体的采访,皆对裴安琪的画给出了极高的评价。裴思阁淡笑不语,在被问到对女儿的画有何评价时,他笑道:“安琪是我的骄傲,她所有画在我看来都是最优秀的,这算是一个父亲的滤镜的吧。”
众人笑开,场面异常和谐。当话筒轮到裴舒羽面前时,记者问:“裴小姐,我知道您也是年少成名,作为深耕画坛多年的前辈,对您妹妹今后的发展有什么寄语吗?”
裴舒羽面不改色,眼底是一片冷凝。她红唇轻启,慢悠悠道:“希望她凭借自己的努力走下去吧。”
记者愣了愣,他原以为裴舒羽会多说几句,就这一句就不再言语。对上裴舒羽冰冷的眼神,他没来由地瑟缩了下,尴尬地把话题移到别处。
别人不知她话中的深意,裴思阁是知道的。他用眼神警示裴舒羽别乱说话,拿出成年人该有的成熟和识大体。
裴舒羽讽刺一笑,转身径直往会场外走。今天她来不过是想看看这场虚假的狂欢是何种场面,果然不出她意料,虚伪得让人想吐。
华南美术学院,也是她的母校。曾几何时,这里是一座还算纯粹的艺术殿堂。没想到也被名利熏染,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名利场。
在场那些行业里的前辈,真的觉得裴安琪的画好吗?不过是卖裴思阁一个面子,石头也能吹捧成钻石。
出了大礼堂,燥热的空气瞬间将她席卷,但比起里面的空气,还是外面更让人心情开阔。
裴舒羽抬手腕看了眼时间,离下午的会议还有段时间。反正很久没回过学校,索性就逛一下再走。直到小腿有些酸软,裴舒羽才寻了处椅子坐下休息。
她低头揉小腿时才发现脚后跟已经被摩破了皮,一道细小的伤口横在白皙的皮肤上,不显眼也称不上多痛。但伤口一旦被发现,不隐隐作痛好像显示不出它的存在。
裴舒羽有些苦恼,指腹轻轻掠过伤口,沾染了淡淡血丝。
“给你。”
一张创可贴及时出现,裴舒羽抬头就看到面前站了一个年轻女孩儿。马尾在她身后一晃一晃的,发梢上落满了金黄的阳光。白T恤牛仔裤,最简单朴素的装扮带着满身的清爽。
“谢谢。”裴舒羽大方接过,撕开创可贴将伤口贴好。
“这里很多蚊虫,这个也给你。”
女孩儿又递了一张驱蚊贴过来,上面是一只滑稽的卡通鸭子。
“啊抱歉,好像跟你不太搭。”常小渝不安地挠了挠头,露出秦念特有的害羞表情。
裴舒羽的目光看似随意,实则在悄悄打量面前的女孩儿。常小渝害羞归害羞,心里对她眼底的警惕一览无余。
她扬起单纯的笑容,像是鼓足莫大的勇气小声说:“我叫秦念,是油画系大二的学生。”
对于女孩儿的自报家门,裴舒羽有些惊讶。她本以为接受陌生人的善意后两人不会再有交集,没想到还有下文。
她没说话,既然是学油画的,很有可能认识自己。那方才的那份善意,目的可就不那么存粹了。
常小渝感觉到她的审视,主动解开她的疑虑:“裴老师,我、我初中的时候去过您的画展……我很喜欢。”
秦念在初中的时候第一次去大城市,当时市中心广场上正在举办免费画展,这是裴舒羽在全国各大城市办的一个巡回展出,不收门票,画也是公开展览。
那年秦念13岁,裴舒羽已经是有名的青年油画家。也正是因为这场画展,秦念萌生了要当一个画家的梦想。
“我家里条件不宽裕,第一次进城就碰上了您举办免费的画展……您画的《猫》我到现在还印象深刻……因为这幅画,我才走上画油画的路。”
常小渝越说脸越红,心潮澎湃,声音都在发抖。其中不乏秦念残留的情绪,更多的还是面对爱人的悸动。
裴舒羽惯用左手,这是她不同于其他画家的一大标志。虽然右手也能画出令人惊艳的画作,但相比于左手画出来的作品始终逊色了些。
常小渝目光落到她的左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甚至还能看到青色脉搏的蜿蜒走向。由于经常作画,裴舒羽没有留指甲的习惯。
方才贴创可贴时,手背上的掌骨凸起,让她不由得开始想象,这双手要是摸在自己身上该有多性感。
常小渝稳住过快的心跳,赶紧驱散脑子里的绮念。
裴舒羽见她脸色涨红,害羞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逃走的模样心中失笑,她身边好久没出现过这样单纯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