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随道,“是挺好笑的。再说他都作古一千年了,怎么可能听到这话?”
“那不重要,”席舟站起身,拿遥控器打开电视,“你能听到就够了。”
温随心里一跳,可看席舟神色如常,还催促他快去洗澡,回来看场比赛录像。
很明显,他刚只是随口说说。
温随应了一声,回卧室拿换洗衣服,再回头,席舟正在认真挑选碟片。
不管听不听得到,平心而论,多亏了席舟。
因为他,哪怕某天自己悄无声息地消失,温随也觉得,总算没有遗憾。
如果可以,温随想,他也希望席舟能不要有遗憾。
毕竟遗憾这个东西,太能消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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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随已经能在18米射道游刃有余,下一步就要练30米室外射道了。
技术都不变,但箭要射得远就得加高弓的磅数,体能是温随目前急需突破的。
不过这几天天气不好,降温风大,暂时只能在室内强化体能。
温随同时也在兼职助教,到周六时,多功能教室准备上视频课,郑许然给了温随一张盘,教他怎么在电脑上试播。
这张盘上什么字也没有,问郑许然,他说是冉冉上次比赛的视频,刚刻的。
“征求冉冉同意了,我还刻多一张,下周二时候给她。”
“这个视频手机上不是有吗?”
温随确信自己没记错,比赛后第一次课席舟就用手机给冉冉看过比赛方传回来的现场视频。
他也帮忙放过别的视频课件,都是直接从手机连电脑点开就可以。
“刻盘存着二次备份呗,不然时间久了手机里一堆东西容易找不着。而且呀席哥说这样比较正式,就像我们拍照,也有人会洗出来做成相册,虽然现在这么做的少吧,但也算种情怀嘛。”
看郑许然把盘放进光驱,温随仿佛不经意地问,“席舟以前比赛也都会刻盘吗?”
“应该吧,他有这习惯。”
温随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
当晚,温随在席舟准备放录像的时候,主动在抽屉前说要自己选,他选了席舟说“没内容”的那几张。
他果然还是不同意,但温随早有准备,从口袋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
“你说过的,可以换个愿望,我就想看这些。”
玻璃瓶里塞满各色纸片,静静地立在席舟面前。
他将它拿起来,窗外月光、对面楼宇的光、客厅的光都足够亮,聚集在瓶里,像藏着万千幻象。
轻薄透明,既像躲避或隐藏自我的盾牌,更像是层可有可无的窗户纸,岌岌可危。
“这才几天……”上次看这瓶子,刚装到一半。
温随:“你没限制时间。”
席舟发现被钻了漏洞,也只一笑,并不生气,只是笑里略略有些难以言明的沮丧。
“你想看就看吧,想看哪张都可以。”他说,“我去处理点事。”
书房的灯打开,席舟背手关上门,听着那轻微咔嚓一声,温随心里好像被什么扎了一下。
他看着那个光盘盒,心道自己是不是太过残忍了。
席舟果然还是在意的,远不像他表现出来那么云淡风轻。
可已经这样,就算撕开伤口也撕了一半,温随抽出一张盘,放进DVD机里,点击播放键。
首先是蓝底黄字的:2019年世界射箭锦标赛男子团体决赛视频。
第39秒时,画面里出现了席舟。
已经是决赛,席舟和两位队友在第一局打平后,第二局后半节沉着应战,射出了3个10环的好成绩,大比分3:1领先。
第三局双方再度打平,大比分变更为4:2,中国队距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
第四局,三人再次打出了57环的好成绩,最终以6:2力克印度队,摘得桂冠。
若说上次在手机上扫出来的网页只是惊鸿一瞥,是静态,那这次就是完整的,是动态。
席舟就像个所向披靡的猎手,每一箭都在精准狙击猎物。
而温随还看到,录像里席舟取胜后,跟场边两个男人拥抱欢呼,其中就有上次在飞羽杯看到的那个被冉冉称为“盛叔叔”的男人。
他们还为席舟和队友披上国旗。
颁奖礼在后面,三名中国队员互搭肩膀并排站在冠军领奖席上,所有人都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的模样。
席舟情不自禁举起金牌,亲吻了一遍,又吻了一遍,面对着即将升起的国旗,眼含热泪。
那种震撼激荡的情绪溢于言表,好像一腔热血哪怕抛洒在此也都无怨无悔,与战场上那些金戈铁马殊途同归。
温随从前还觉得不能理解,可现在他似乎懂了,因为席舟而感同身受。
他甚至不由自主,准备接下来和音乐一起唱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