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面, 彻骨冰冷的医院停尸间。
那张她最熟悉的面容上永远没有了那份温暖的笑容。
从那之后, 她就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仿佛失去生命中唯一的光明。
她患上很严重的抑郁症,拒绝任何人靠近。
她还伤害了许多人,包括她的亲人,坚持走进黑暗里陪伴她、从未放弃过她的丈夫,甚至后来最无辜、最重要的孩子……
那条黑暗的路是真的很长很长,她独自被困在里面,每天都徘徊于生死边缘,只想让灵魂一脚踩空,再将一切痛苦抹杀。
到最后她也没能走出来,骇然惊醒,才发现幸好一切都只是梦。
只是个梦……
“我这儿都有鱼尾纹了。”闫幼芳见梁舒盯着自己的眼睛看,不由地笑意更深,眼角还真添了些纹路。
“又老一岁,真不想过生日,也就只有你,非要给我过。”
梁舒暗自拂去心上的阴霾,微微一笑,“席知远不给你过生日?”
“他啊,直男一个,我说不想过,就真的不过了呗。”
闫幼芳将梁舒的手指从水柱下递到自己眼前,确认没发红,才松开。
“可我怎么记得……”
话到这里顿住,梁舒恍然想起,那年闫幼芳二十四岁生日,远在非洲跟她通电话,电话里说认识了个新同事,不仅代表公司给她送去生日慰问惊喜,之后还陪她吃饭。
她对那个男人印象很好,文质彬彬谦和有礼,关键是,长得很高也很帅。
一晃竟然十二年都过去了,又是一个本命年生日。
原来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么久远。
难怪刚才觉得,闫幼芳的笑容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在那种艰苦的地方磨砺,那个过去秀雅温柔的纤细女子,如今都有了几分沉稳大气的女强人模样。
而去年,听说已经评上副总工。
所以真的只是梦吧,梁舒安慰自己。
梦里幼芳出事是在二十九岁,她的孩子刚刚五岁,而自己还没有结婚,现在两个人都已经三十六岁了。
“也只是这次恰好赶上你休假,才能给你过。”梁舒笑笑,“下次你再回来还不知会是什么时候呢。”
锅里发出一阵突兀的滋滋声,梁舒重又回到灶台,将煸得金黄的小排翻炒出锅。
“……还好没糊。”
“我们阿舒的手艺怎么可能糊锅?”闫幼芳接话,又看向梁舒握着炒勺的手,“要不要给你拿个创可贴来?”
梁舒好笑地瞥她一眼,“不用。”
溅点油星子而已,对常在厨房的人来说再寻常不过,但也确实,她这闺蜜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结婚前有她,结婚后有老公,更加生活白痴。
这才意识到,“你怎么进来了?舟舟呢?”
闫幼芳以前总说,油烟容易使女人变老,都反对梁舒下厨,自己对厨房也是敬而远之。
两人合租那会儿甚至一度要求她进厨房必须手套发套全副武装,结果后来自己却去了非洲,每天跟一群男人在工程现场接受赤道紫外线洗礼。
本是同龄,如今站在一起倒像有些年纪差的姐妹。
“舟舟带随宝在玩儿呢。”闫幼芳拿起案板旁边盛小葱的碟子,“然后是放这个吗?”
见她没有要出去的意思,梁舒无奈,“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还不跟你儿子多聊聊?他明年就升初中了,这当妈的也不关心关心。”
“他都已经规划好自己的人生路线了,目标是当个运动员,成绩好坏他自己把握就行,我觉得挺好,为国争光,有志气。”
“舟舟是比同龄孩子成熟,那也是因为你们父母不常在身边,你还好意思……”
说到这,梁舒打住话头,老生常谈劝也白劝。
“好了好了,”闫幼芳自知理亏,但也替自己澄清,“这回真不是我逃避当妈的责任,我是有想跟他谈心的,要怪就怪你家随宝。”
她指指外面,“小随宝把我赶进来,生怕姨姨跟他抢哥哥呢。”
听到闫幼芳的话,梁舒将火关小,回身望向客厅——
卡通地垫上,三岁的温随蹲在那儿,小手指着地垫上的皮卡丘图案,沿着它的长耳朵划啊划,埋在膝盖里的小脸颊嘟起,正闹情绪。
席舟走到他对面,也蹲下来,将一个米老鼠餐盘放在地垫上,推一推,推到小朋友眼下。
“随宝,怎么不理哥哥了?”
“哼。”气鼓鼓。
小温随撅着嘴,偷偷瞟见放在地垫上的米老鼠餐盘,掰好的橘子一瓣一瓣摆成花朵形,橙红橙红的,散发着酸酸甜甜的气味,诱人极了。
小宝宝眼睛亮了一瞬。
他最喜欢小橘子了!
可是,小胖脸一扭,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