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汤汁溅到了揉面的木盆边, 连珞珞皱了下眉, 再听见他那番话, 腾地站了起来:“魏师傅。”
“干嘛?“魏师傅懒洋洋地翻起眼皮, 一脸爱答不理。
连珞珞虽然比他矮了差不多一个头, 但是却丝毫不怯场,直直地平视着他的眼睛:“你我今日第一次见,也无深仇大恨,我也不知你敌意从何而来。如今这任务是上头安下来的,若是你照我的安排,大家都早些完成,我们也不必对着对方那张老脸了。若是你再如此,我们就只有一道去领军杖了。你自己掂量,哪个划算吧。“说完,她低下头继续揉起了面,再不理他。
魏师傅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也没再说话,只是动作轻了许多,也没有像之前一样乱剁了,而是照着连珞珞说的那样全部切成小丁。
肉切完的时候,连珞珞他们那边的肉也揉得差不多了。两个灶同时加水放蒸笼,两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加快速度,彼此都不想面对对方那张脸。就连等面发好的过程中,两个人也是各自坐在自己的灶台处,一眼也不瞧对方。
面发好后,连珞珞将馅料和汤汁盆放在正中,面团一人一盆,馒头就负责换圆簸箕及上锅蒸。连珞珞这会儿说了一句话:“跟你晌午的馒头一样大小,里面一勺肉半勺汤。“晌午特意点出了馒头太小,所以她准备的包子就大了许多。
等到所有包子都做完了,连珞珞已经累得站都站不住了。等到朱常将包子拿走,她实在是撑不住了,坐在了小马扎上,自己调了个糖盐水来喝。
灶台前的帘子打了起来,她吹了许久,又等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神来。等到朱常笑着回来道今儿个就散了,连珞珞这才松了口气,半靠在馒头身上,慢腾腾地往自己帐篷里走去。
伙房后头不远处就有一溜小帐篷,每个上灶的师傅都有一顶帐篷,可以选择自己住,也可以和徒弟一道住。这一安排倒是让连珞珞松了口气。
坐下来之后,馒头就将方才烧的热水提了过来。连珞珞泡了个澡,这才觉得自己仿佛活了过来。她自己动手将衣物和束胸清洗好,一边感叹着幸好这是夏天,不然冬天的话她可真没精神来洗。
她掀开帘子出了帐篷。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悠远的夜空中星月交映成辉,仿佛深蓝色绸缎上流动的光华,是最灵巧的绣娘也织不出的那种美。这是一片空旷的原野,夜风习习,她的头发没一会儿就干得差不多了。
眼皮子都在打架了,连珞珞回到了帐篷里,只来得及吩咐馒头将门口的钉子钉好,就头一歪,睡熟了。
睡梦里,她又回到了现代自己酒楼里的后厨,正小心翼翼地打开烤箱。
烤得黄澄澄的曲奇饼干被端了出来。稍微放凉后,她脱下隔热手套,拿起了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咔擦一声,酥脆掉渣。浓郁的奶味儿在嘴里化开,紧接着又被甜味给盖住。连珞珞那叫一个得意:这还是她第一次做曲奇饼干呢。
就在她得意的时候,耳旁忽然传来了一个隐隐很熟悉的声音:“我要吃我要吃!“
紧接着,一股大力攀住了她的胳膊。哗啦一声,一盘子曲奇饼干都掉落在了地上。
“哇“的一声,那声音就哭了起来:“呜呜,我要吃饼干,主子,主子!”
连珞珞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正对上馒头瞪圆的眼睛。
原来方才的一切都是梦啊,她就说自己东西都不齐,怎么可能做饼干。她正要躺下去,眼角余光瞧见馒头胀红着一张脸。似乎犹豫了一会儿,她才扭捏着支支吾吾地喊了一声:“主子,我想出恭,但是有点儿怕。”
每个帐篷是没有恭桶的,出恭只能在不远处的几棵树后搭成的简易净房。距离有些远,还黑漆漆的,连珞珞自己也不敢。连珞珞点点头起身,点燃了气死风灯,又小心翼翼将本来的灯放到桌子正中,离其他的物事尽量远些,以防倒下引起火灾。
出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对士兵,还验了她们的腰牌才放行。走到地方,连珞珞先整理完毕,将灯递给馒头,自己在外头等着。营地里头还燃着不少的火堆,将周围也映亮了许多。许多的士兵巡逻着,就连这附近也有。
这会儿的气温降了不少,风有些凉了,连珞珞裹紧了衣裳,脑袋里仿佛走马灯似的放映起了这一日的场景。
明明早起的时候她还在琢磨着明日开店的事宜,晚上就来到这个几十里不到的地方了。虽然距离这么近,可是她如今却回不去了。
想到这里,连珞珞的心里不由地泛上了一层委屈。自己莫名其妙地到了这个地方成了这个连珞珞,爹娘都没了还差点儿被后娘强压着嫁给糟老头子。她努力逃出来,路上又经历追杀逃亡,终于安稳下来,钱也所剩无几了。破釜沉舟置办了那些家伙什儿,好不容易稍稍站稳了脚跟,几乎把所有家当都投入生意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命运又给她开了如此大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