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话的语气非常冷酷现实,把权贵之间的博弈与顾全大局的衡量展现得淋漓尽致。
苏暮沉默不语。
顾清玄忽地问道:“阿若,你若是我,可会与寿王府闹翻?”
苏暮比他更冷酷道:“我没你这般蠢。”
顾清玄指了指她道:“瞧你这小没良心的。”又道,“你的脑子不比我笨,应明白寿王府是怎样的存在。”
苏暮冷漠道:“我自然清楚,官大一级压死人。”
顾清玄轻轻抚掌,“我与长宁有婚约不假,你何故以为我要娶李三娘?”
苏暮没有吭声。
“平日里瞧你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又犯了糊涂。
“我母族将门出身,外祖是将军府的门楣,祖母背后又是河东裴氏做支撑,且顾家自身根基深厚,这样的家世背景再跟寿王府联姻,你说我顾家是不是要反天?”
苏暮:“……”
顾清玄:“李三娘那愚笨脑子,还没进门就妄想管起我的事来,我若真把她娶进门,多半跟你养的大黄差不多了。
“你觉得大黄的日子好不好过?”
苏暮嘴硬道:“它怎么不好过了,我给它吃给它家给它安稳。”
顾清玄冷哼一声,怼她道:“那我给你吃给你家给你安稳,你怎么跑了?”
苏暮瞪着他。
顾清玄:“你瞪我作甚?”
苏暮提醒他道:“这是我家,你倒反客为主了,像话吗?”
顾清玄朝她招手,“你来,我让你。”
苏暮不想跟他费口舌掰扯,自顾走了,身后传来他厚颜无耻的声音,“你二嫁,我鳏夫,天生一对,绝配!”
苏暮翻了个白眼儿,回道:“别往我身上碰瓷,我福薄受不起!”
顾清玄也没多说什么,只看着天边笑。
稍后他进那间曾发生过凶杀案的屋里转了一圈,趁着苏暮去洗漱时,他鸡贼地抱着被褥跑到她的床上去雀占鸠巢。
苏暮洗漱出来没见着人,还以为他去睡了。
独居惯了她素来仔细谨慎,把大门检查一番,怕没栓好,又把院子里的凳子端到屋檐下,在外面收拾了好一会儿才进屋来。
不曾想床上躺了个野男人。
那人全身上下遮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半颗脑袋。
苏暮盯着他瞧,缓缓叉腰,“你什么意思?”
顾清玄厚着脸皮道:“我怕鬼。”
苏暮:“……”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隔了许久,苏暮才把自己的被褥抱过去了。
她不怕鬼。
哪曾想睡到半夜时,顾清玄那家伙动了歪脑筋,轻手轻脚走到外头,非常鸡贼地装神弄鬼唬她。
怕木屐弄出声响,他特地换了布鞋,狡猾地拿东西敲竹竿,声音很轻,但很有规律,一下,隔了许久又来一下。
起初苏暮睡得沉,后来迷迷糊糊听到奇怪的声响,便仔细听了会儿。
敲击声若有若无。
她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没当回事,哪晓得那声音一直持续了很久。
苏暮心中生疑,屏住呼吸聆听了半晌,是觉得不对劲。
她原想出去看,却又有些怂,大半夜正是阴气最盛的时候,倘若外头有东西,大黄肯定会狂吠提醒。
殊不知外头的大黄已经盯着顾清玄看了很久了,只觉得那男人很无聊,像个二傻子。
这不,那二傻子确实把屋里的苏暮搞得神经质,她总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自在,甚至胡思乱想起来。
当初牛家媳妇就是死在这间屋里的,说不定还是死在这张床上。
纵使她的胆子再大,此刻也睡不着了,她在被窝里纠结了好半晌,最后才想跑。
外头的顾清玄听到响动,立马回到房里。
不出所料,没一会儿苏暮就披头散发抱着被褥过来了。
她在床沿站了会儿,才咬牙把那野男人挤到里头去。
顾清玄装神弄鬼得逞,心中欢喜。
苏暮则神经质地屏住呼吸聆听外头的情形。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男人忽地钻进她的被窝,把她捞进怀里。
苏暮连忙推开。
那厮把头埋入她的颈项,亲昵道:“我就抱一会儿,不碰你。”
苏暮才不信他的鬼话。
原想把他扒拉开,他却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
身后是他紧实的胸膛,耳边是他温柔的呢喃,鼻息间是他熟悉的气息,整个人都坠入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是她许久都不曾感受到的。
那种感觉很微妙,她以为自己会排斥,然而并不是特别抵触。
也许是孤独得太久,忽然有个人靠近给予温暖,不免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苏暮没再挣扎,只默不作声。
有温香软玉在怀,顾清玄无比满足。
他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在梅树下求姻缘时的情形,那时候他曾想拥抱她,然而怀里空空如也,只能拥抱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