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蔺忱反应过来,忙拱手相贺,“此胎若为皇子,臣等自然为陛下欢喜。只是……”
晏珩敛笑,睨他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吞吞吐吐了?”
“不敢……”
蔺忱闻言,立刻直言不讳道:“陛下,母凭子贵,子凭母贵。您当初力压荆王得立太子,亦凭嫡子身份。皇长子的母亲,您打算……给个什么位份呢?”
“你是想问,皇长子,会不会被立为太子吧?”晏珩放下茶盏,沉声道,“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孩子会是储君。同样,皇后依然还是皇后。”
蔺忱失声道:“陛下……您……要为了一个女人,寒臣民之心吗?长公主犯上作乱,是什么罪?陛下当初是怎么处置寿王、武安侯等人的,又是怎么处置长公主的……”
晏珩打断他:“朕知道这是你们心里的一个疙瘩。可结发十一载,朕观皇后所为,并无太出格之事。朕不想,做一个半途而废的人。”
“半途而废?”蔺忱听罢,面色有些复杂。
晏珩自然知道这个词什么意思,开口解释道:“无论是主动宣战匈奴,还是当初这场别有用心的政治联姻。你,明白吗?”
蔺忱点头:“臣……明白……”
只是,他不理解。陛下明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却还是不管不顾。虽然皇后久不孕,极有可能是陛下的暗中授意。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陛下当初,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对长公主心慈手软。今后,未必不会对着那张危险的脸,心生怜悯。万一陛下心生怜悯,让皇后诞下嫡子,子承父业……
那……谁能保证他们这些忠于今上的大臣,在晏珩百年之后,能安然无恙?谁又能保证长公主和皇后,将来不会趁机报复?
“明白就好。”晏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如今已是丞相,北征在即,应当将心放在国事上。后宫,不是你该染指的。”
蔺忱惶恐伏地道:“臣不敢……”
“好了,跪安吧……”
风无意间穿堂,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与淡淡的荷香。晏珩搁下笔,伸了伸泛酸的腰,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灯下坐了太久,白纸黑字盯的时间长了,难免有些头昏眼花。
曹娥贴心的为晏珩熬了参茶,煨在殿外的红泥小火炉上。见她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殷切地端着参茶凑上来。
“陛下请用……”
晏珩微微皱眉,却没再拒绝,伸手接了过来。入口即暖心肺,困乏的精神稍去了些。
“怎么还没睡?”她难得和颜悦色的关心了句对方。
曹娥眉眼盈盈,温柔的注视着她,道:“陛下尚未安寝,臣妾岂敢先歇?”
晏珩扬了扬眉,坐直了身子,英姿立显:“曹娥,你要清楚,你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分量。不必费尽心思讨好朕,没用。朕不会喜欢任何人,你,也不会是例外。”
“陛下……”曹娥垂眸,她知道,晏珩不喜欢看人哭。
“臣妾……只是想陪在陛下身边罢了……”
“哪怕陛下心中有没有臣妾,臣妾也不会在乎……”
“照顾好你肚子里的孩子,朕答应你的,一样也不会少。”晏珩放下那碗参茶,淡淡道,“去睡吧,朕等你歇下后再离开。”
“臣妾遵旨……”曹娥微微欠身,扶着因妊娠而变粗的腰慢慢向内间走去。在晏珩看不到的地方,目光逐渐黯淡。
晏珩说,她不会喜欢任何人……
那她为什么不肯废后?偏要留着陆婉这样一个芥蒂,横亘在自己与满朝文武之间?
英明神武的天子是个女人,这个秘密,她能保守。
让她做个繁衍后嗣的工具人,在那个面目全非、智力不全的真正的晏珩身下承欢,她能忍受。
她受够了那种左支右绌、任人欺辱的日子。为了泼天富贵、出人头地,只要不让她死,她什么都能接受。
可……陛下这样优秀的人,真的很难让人不动心。
大权在握,志出域外,可令天下男儿俯首;龙姿凤章,卓然清冷,足让四海女子倾心。
沉默寡言如何?无情无义又怎么样?女子就女子,这有何妨?
她不是没有见过楼里那些耳鬓厮磨的姑娘,私下是如何欢好。
她是天子,她是皇帝。喜怒不形于色,才叫天威难测,才让人心惶惶。
晏珩掩饰的很好,于爱上看似无欲无求。若无那一夜梦中忽起的呢喃,她原也不会知道……
“阿婉……阿婉……”睡梦中的帝王,眉头深锁,低声轻唤。似带着无限的眷恋,和难以言喻的苦楚……
晏珩从无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那么恍惚的两句,如梦似幻,却被她意外的捕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