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美伶收起严肃的表情对程幼宁放松地笑了笑,“孩子,我不得不对你坦白,在这许多年中的许多次,有许多优秀的年轻人在面对取舍时做出了与我所权衡利弊后截然相反的决定,他们之中的成功者远比我所想的要多。所以,对学术研究来说每个人都是同样的,你与我同样是无知而天真的孩童,谁都无法预知结果,绝大多时候,我们都只能遵从本能行动。所以,去选择你内心真正渴望的,反正最后我们总会失去一些,才能得到一些。”
与覃美伶谈完,抬眼窗外是日影西斜。
日薄西山。
人们常说残阳似血,虽鲜艳却总有些惨然,而黎明是朝霞暖暖,日出东升,万物将醒。
程幼宁偏爱晚霞多一些,红得够热烈,仿佛将一切生命力在最后一刻燃灼。
夜晚是属于研究和探索者的。
黎明终归会如期而来。
第 29 章
研究计划落定,程幼宁做的第一件事是——去旅行。
五一连着双休,有整整九天假期,再加上后面三天没课,所以她有十二天假期。
十二天,她决定去旅行。
毕竟整理心绪的最好方式,就是去旅行。
在出发之前,她买了一台GoPro,她要记录下一切,给岑晚谣看。
除了GoPro,还买了一本《小仓百人一首》。
程幼宁突发奇想,想以一个流浪诗人的身份去旅行。
尽管她从不写诗也不会写诗,也没被流放。
顶多就是可能拿不到学位而已。
但是她现在就想要这么做。
离开东京的第一站是静冈,骏河湾西岸的田子浦港口。
程幼宁生于山麓小镇,S市虽说临海,但过于现代而繁华,于她而言,港口是陌生而好奇的。
程幼宁想象中,港口应该是繁忙的,有船只,有渔民和孩子,有翱翔的海鸥,还有等在岸边的三两只犬猫。可似有些出师不利,她到达港口时是阴天,阴霾得一丝阳光都没有,五月的海风咸腥带着猛烈的凉意,目之所及只有防波堤,一个个卧在海岸连成一片,却始终是一个个孤独的个体。
脚下是沙砾,不似她想象中金灿灿而柔软,是粗糙且灰白的,夹杂着破损的贝壳残骸,踩上去会发出不悦耳的嘎吱声。
抬头看只有乌云。
海岸长的看不到边。
天气好的时候,这里可以看到富士山。山部赤人曾在这里眺望过,富士山那披着洁白衣衫般的雪顶。而亲眼所见时只有逼近海平面的厚重云层,和三两人擦肩而过,言语间大约说着的是“来得不是时候。”
程幼宁却不觉得沮丧。
她向来在这方面想得开,见着什么便是什么,只要未曾见过,哪一样不是景,更何况人生还很长,总有再来的机会。
离开港口坐上电车转夜行巴士,简单和岑晚谣道晚安,没有回应。
程幼宁已经习惯了岑晚谣的不回应,却不会感到不安或不快。
夜行巴士12点准时熄灯,并不是程幼宁作息里的入睡时间。
她曾在深夜里等待过,也曾与人缠绵。
夜行巴士的费用低廉,她想象过是否会像纪录片里最低廉的绿皮火车,充斥着人世间的无奈与酸楚。而当她搭上这辆深夜巴士,有她这样的游浪者,出差途中的职员,你侬我侬的恋人,刚刚经历一场奔跑终于赶上车开始交谈欢笑的年轻人,还有对待每个人都一样温和的车掌。她在这空间里读到的是宁静与平和。
程幼宁悄悄掀开了点窗帘,看乌云远去,高速路上擦肩而过的车辆,还有星月交辉,在不知不觉中睡去,醒来已是晨光曦然。
她到了奈良。
小仓百人一首里关于奈良的诗有九首,奈良吸引她的绝不是鹿而已。
但奈良公园并不远,她可以先去看一眼鹿。
岑晚谣此时正好下了班,可以与她一起看鹿。
程幼宁捏着一捆鹿饼,举着手机四下扫了一遍,像个昏聩君王,“给你看看朕的跑鹿场,爱妃选一只,朕赐它这上等鹿饼!”
岑晚谣被她晃得眼花,正要开口说随便哪只都行,只听程幼宁“啊”的一声惨叫,真就开始“跑路”了。
鹿,食草动物,大眼睛长睫毛,但是有蹄子和长角,咬人也真的很疼。
程幼宁委屈巴巴捏着自己被口水洇湿的衣角,庆幸她把GoPro戴在肩上,不然只怕也要被生吞了去。
程幼宁:“朕决定了,朕的后花园只能养兔子,鹿,绝对不行。”
岑晚谣懒得跟她说,兔子饿急了也是会咬人的。
从奈良公园出发坐40分钟电车,来到生驹山脚下,眼前的河流是大和川,诗人们叫它龙田川。
悠悠神代事,黯黯不曾闻。枫染龙田川,潺潺流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