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岍和耶老对视片刻,起身到谢留婴那桌坐下又抬手倒来杯水喝。
见父亲继续低头去用饭,谢留婴低声说:“父亲从承平街路过,特意拐来看看七娘姐,顺道吃个晌午饭。”
“咋不见你吃,”谢岍笑,无意间看见谢峦媳妇毕凤从后院过来,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继续和谢五说话:“是吃不惯咱这路边小门面?”
谢漪一愣,没想到老二会这样坐着和自己说顽笑话,跟着勾了下嘴角:“吃过了。”
“吃过啦?”谢岍从竹筒里抽出双竹筷:“那我就自己吃了。”
话音才落,姚佩云端着碗热腾腾的打卤面走近,碗叫谢岍接过去,她问:“急着走嘛?”
“不急,有事?”谢岍搅拌碗里面和卤,拿起小醋盒闻闻味儿后往碗里加醋。
姚佩云站过来戳戳她手肘,低声说:“进来时没见到房东太太吧?”
“没,”谢岍也不避讳面前有别人,抓紧时间拉拉七娘手,仰脸说:“她找我?”
当着谢漪面,脸皮薄的姚佩云有些不好意思地抽回手,说:“不是啥大事,你赶紧先吃饭,别再饿得胃疼。”然后又朝谢漪说:“我回后厨忙,有事就喊我。”
谢漪坐得笔直满脸认真应:“好的二嫂嫂。”
姚佩云离开的步速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努力干饭的谢岍眉眼俱染笑意,朝后厨方向一摆头,鼓着半边腮说:“认?”
谢漪说:“认。”
“理由。”以前倒是有些小看谢五了。
“配。”谢漪仍旧时刻警惕戒备着四周,目不斜视,心里想,大周国有恁多人,能配得上老二的实在不多。
谢岍吃饭风卷残云,一海碗打卤面很快见底,那边不紧不慢的谢昶几乎同时放筷,见状,谢漪拿起叠放在身边长凳上的披风起身准备走人,趁谢相自己掏钱结账的空隙她低声给谢岍说:“小心老四。”
之前谢相要走都是自己往后厨那边唤七娘,这回还没等他开口,眼里有活儿的毕凤已经低声唤了姚佩云出来。
谢大相公每次来吃饭都付钱,他把十个钱放桌角,和蔼目光落在姚佩云身上又移到毕凤身上,迈步往外走时对跟在身边送自己的老二媳妇说:“凤妮儿是个好孩子,亏在太过内向,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她在你这里,我也放心。”
“毕凤勤快又踏实,我喜欢还来不及。”姚佩云随着谢相往门口走,半开顽笑说:“相府是高门大户,有头有脸的人家,我还害怕请她来这里帮忙,老伯知道后会来找我兴师问罪呢。”
“可不要这么说啊孩子,什么高门大户,不过都是一日三餐地过,没得谁比谁高一头,谁比谁矮三分。”谢昶笑呵呵应着话。
三言两语间走出饭铺,大概因为此刻刚过饭点,面前宽街上行人不多,谢昶眯起眼看前方建筑物头顶的铅灰色天空,谢漪给她披上风衣又后退几步站远,认真履行着一个优秀护卫的职责。
谢昶把保暖外披往肩头颠颠,灰白胡须被冷风吹动,轻叹出声:“这事本不当和你说,可是老大媳妇不在家,常理说就是得跟你商量......”
——这事,什么事?
“咳咳!”身后猛然响起故意清嗓子的声音,是被姚佩云疯狂使眼色打手势地叫来送谢相的谢岍在试图打断谢昶,她有些反感谢昶拿谢相府的事来打扰姚佩云。
“一会儿也有话给你说,别急走。”谢昶回头给谢岍撂下着句话,转回去继续和姚佩云说:“等过完年,我打算点头小凤和老四和离,小凤内心是个要强的孩子,不肯接受我帮助,所以接下来一段日子,还是得麻烦你帮老伯照料小凤一二了,七娘。”
这事不难办,何况毕凤又不是什么眼高于顶娇生惯养的豪门太太,而是个实实在在手脚勤快眼里有活的人,姚佩云挺喜欢她:“我们一起干活还挺融洽,老伯放心,只是......”
谢昶明白老二媳妇的犹豫,说:“你放心好了,有老伯做主,老四不敢纠缠什么。”说罢转身朝里面正在擦桌子的人说:“小凤啊,耶走了。”
毕凤放下抹布用围裙擦着手出来相送,谢昶只是给毕凤摆摆手,然后带着谢二谢五沿着宽街往远处走去,姚佩云转身挽毕凤胳膊回铺子。
迈进门槛,毕凤嗫嚅说:“二将军的饭还没吃完。”她想问姚佩云现在能不能收谢岍的碗了,可不知为何说出来的话总是这样委婉含蓄。
姚佩云说:“谢岍肯定还回来。”一会儿她把碗端进后厨就妥。
“老板结账!”那边有食客唤。
“哎来了!”姚佩云刚应出声,毕凤已经抢快一步过去给客结账,姚佩云转头看向敞开的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