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时辰后,当洗涮干净的庆记和元丫头齐齐出现在姚佩云面前时,他们主母被逗乐。
她围着两人看啊看,抻展抻展庆记衣领又整理整理元丫头肩袖,最后问谢岍:“衣裤是你给买的?”
“啊,我买的,”谢岍倒杯水喝,说:“先有个啥穿,回头你想咋捯饬就再捯饬。”
姚佩云说:“那你好歹给女娃娃买件别个色的上衣,咋还俩人一模一样灰衣黑裤。”
谢岍没再纠缠这个问题,放下水杯把没用完的钱掏出来交账,说:“小子叫庆记,丫头姓元没名,看你给取个啥好听名,”
汴都物价格外贵,精打细算过日子的姚佩云把钱收起来,有些犯难嘀咕说:“要我给取名啊,”转头问元丫头:“你的意思呢?你有没有喜欢的名?”
元丫头摇头回应。
姚佩云又问:“那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元丫头明显比刚来时少许多忐忑不安,只是仍旧说话低声细气:“我喜欢吃红烧肉。”
姚佩云歪脖儿略显为难说:“姑娘家,那也不能唤红烧肉吧。”
旁边谢岍和那边庆记同时咧嘴露出笑意,姚佩云瘪瘪嘴斜过来一眼,谢岍立马收敛顺带瞪眼庆记,小孩立马面无表情恢复正经模样。
“你喜欢月亮么?”姚佩云想了想,问。
元丫头点头,说:“喜欢,有月亮说明有晴天,不影响隔天下地干活。”
穷苦人家的孩子认知和富贵人家孩子的认知截然不同,富贵人家孩子听见月亮想的是与月有关的诗词歌赋典籍故事,穷苦人家娃娃想的是有月代表次日晴天,不影响下地干活。
姚佩云说:“有个词叫望舒,月亮的意思,别个取名唤月啊、月牙啊,咱不和她们重名,咱们唤望舒咋样?”
汴都人么,似乎都爱卖弄肚子里的墨水,就连那茶楼酒肆甚至勾栏妓院的招牌都典雅的很,咱个大活人更能优雅些了,不是非得趴在地上活在泥里猫儿狗儿唤。
“好!”元丫头重重点头,跪下给主母磕头表达感谢,眼眶红了起来,说:“我叫望舒!”
从此以后,她不再是连个名字都没有的元氏女了,她唤作望舒!
这给姚佩云吓一跳,忙起身过去把人扶起来,说:“不要动不动就跪下磕头,咱家不太兴那套,不过该注意的地方你们还是要注意哈,比如家里来了客,你们一应言行举止千万不能出错,不然丢的可是咱府上的脸。”
谢岍诚然没想到媳妇会熟稔地说出这些话来,她托着脸坐在旁边静静听,听着听着那些话就有了一府主母的气势。
庆记有些愧赧,脸皮微红低下头说:“可是主母,我们没有学过大户人家的规矩。”
“那没关系,我一点点教你们,”姚佩云亲切耐心说:“平日家里也没什么客访,倒是谢、倒是你们主有几位朋友不时过来一起吃饭,到时候细细与你们说。”
“走,”姚佩云过来拉望舒丫头的手,说:“带你们熟悉熟悉家里,顺便再说说家里情况。”
待姚佩云带着那两娃娃出正厅,谢岍随后也去了西厢房柳万的屋。
房间既分给柳万,其他人寻常都是不擅自进去,这不是要先给庆记整床被褥么,就先借柳万的用用,至于望舒丫头的,等会上主卧给她抱一套就是。
万没想到住在禁军府署的柳万和茅自德,在傍晚时候一起回来了。
“七娘姐,我们回来啦!”柳万才蹦哒过垂花门就扬起嗓子喊人。
在厨房准备做晚饭的人应声就往屋门口来,手里铁勺都没来得及放下,却然还是慢一步,柳万已经跑到屋门口,举着手里油纸包裹的东西冲屋里人笑得阳光灿烂,说:“七娘姐快看,我给带了香酥鸡,可好吃啦!”
随后而来的茅自德明显更加规矩,在小柳万身后给姚佩云抱拳拾礼,说:“问七娘安。”
柳万兴奋劲终于收敛些许,忙跟着拢手拾礼,说:“问七娘姐安。”
“也问你们好,”姚佩云接下柳万兴冲冲买回来的香酥鸡,把人往厨房里带边高兴地说:“你们今日也歇班么?怎这时候才回来。”
茅自德毕竟年纪在这里放着,三十来岁单身男人,又是谢岍部下,按理说都不应该这样出现在姚佩云面前的,面对姚佩云的亲和,他只能选择沉默。
幸好柳万年纪小,跟大都督夫人也熟络,叽叽喳喳说:“今日大都督歇息,我俩照常当差,就是好久没回来家回来看看你,也听说咱家来新人了,我好奇回来看看,哦,就是你们俩?”
最后一句柳万是问的站在灶台前的两人。要么说谢岍为啥来汴都也要带上用习惯了的柳万,跟啥人学啥样,这小子学谢岍自来熟学的简直炉火纯青,便是这一句话问出口招来庆记和望舒目光,柳万就叉起腰拿出小哥哥款儿溜溜哒哒过去和两人搭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