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主动开口说想让家里进人,姚佩云自然是已认真考虑过,说:“去牙市买吧,庄子都是皇帝爷爷赏赐,有划出来的皇家农庄,有以前抄没罪臣家产所得,那里面的人关系错综复杂,是真正的良莠不齐,鱼龙混杂,咱们家里要用人,得选干净清白简单的。”
言语间二人进屋,谢岍让姚佩云停步屋门口,自己则借着外面廊下风灯光亮进屋把灯点起来,边感叹说:“不愧是我媳妇,事情想的就是周到!”
“少给我戴高帽子,”姚佩云佯嗔她一句,说:“牙市上什么情况我全都不了解,压根两眼一抹黑,咱若明日去被骗咋整,你可对牙市有所了解?”
谢岍如实摇头:“不了解,但总能了解,别担心,”她拍拍自己胸口:“媳妇你记得有事让我来解决就行,你明日只管挑选。”
商量买下人如同商量买萝卜白菜样简单,姚佩云心里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至于喜什么悲什么,自然是喜自己如今生活条件之优渥甚至可以买人来伺候,而悲则是心中悲悯人命如此之微贱。
朝廷疏议律法明令禁止贩卖人口,比如拐卖妇人者买卖双方皆枭首;拐卖孩童者凌迟处死,家属流放三千里,从犯斩,当地官员记渎职,五年内不与升调;若伤人,罪同十恶论处。可那些自愿卖身为奴为婢的算什么?
若非实在没有活路能走,谁愿意放着好好的良民百姓不当,跑去别家给人为奴为婢,过卑躬屈膝仰人鼻息的人下人日子?
待两人面对面坐着泡脚的时候,姚佩云把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说给谢岍听,后者在脚盆里欠揍地踩她的脚趾玩,听罢她所言说:“赵渟奴想法跟你差不多,她想要天下无贫无奴,但我觉得极难,因为将近二十年前,她小叔父就是因为变法而触动天下士大夫之利益,最后才被送上断头台的。”
天下,是士大夫的天下。
最让人觉得可悲的是:“那些送赵三爷上断头台的,包括昔日与他并肩而战的同袍。”
那场变法对谢岍这茬人来说压根没啥太深印象,因为那时年纪都小。
谢岍整天就想着如何逃课出去玩、郁孤城在守备军里靠给伙房打杂挣口粮食吃、林祝禺在西南连绵不绝的大山里撂蹄子疯跑,于冉冉失去父母庇佑在嫡舅舅家寄人篱下连饭都不敢多用,几人对那场变法的唯一共同印象就是变了三个多月,史称熙宁百新,最后以变法派血洗浮图台而失败告终。
长大后的谢岍在偶尔闲暇时研究过赵三爷当年的变法之策,最后得出个差点吓死自己的逆天结论,若想那场变法成功,除非大周天下再不是家天下,但很明显这不可能。
谢岍把自己这从不曾与人分享过的想法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细细说给姚佩云听,待说完,两人已洗漱罢躺在床上了。
而姚佩云不仅听懂了皇族、士大夫以及农工商阶层间的根本矛盾,甚至还因为受天地君亲师的儒家思想并不深刻而提出这样一个问题:“去了家天下为何不可能?书上说,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若此道不通,那何不另寻他法唔?”
被谢岍急忙捂住嘴,在她耳边吐着热气说:“我的小祖宗,这可是大逆不道的话,私下里我不在身旁时,这种话千万不能说出口,记得没?晓得不?”
问完,谢岍愣了须臾,她手心被人轻轻舔了一下。幸亏屋里灭了灯,没人知道谢大都督是如何腾地红了脸,木木撤开手,又觉得自己这反应太怂,谢岍凑近过来,近的几乎鼻尖相触,呼吸相闻,声音听起来都朦胧了几分:“正经跟你说话呢,撩拨人做啥,嗯?”
换作是半年前,这样近的距离的确会让姚佩云脸红心跳又不知所措,现下确然不会再羞涩,她抬起双臂攀上谢岍脖子,主动啄吻对方温软的唇,低低笑说:“就是撩拨了,你待如何?”
“要人命的丫头,我能如何,你说我能如何……”谢岍细细做出回应,一只手熟门熟路从那件贴身衣物下滑进去为非作歹。
停顿片刻,某人在七娘无意识的嘤咛中含糊不清说:“能如何,我只能是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咯,慈悲……”
满室旖旎渐起,慈悲,以后再也没法正经对待那些无为箴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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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睡得很晚,次日里自然早起不了,差不多日上三竿时,谢岍登东回来,钻进被子把刚洗过擦干的凉手往姚佩云身上摸,后者又冰又痒,像条出水的泥鳅样扭来扭去,推着她手哈哈笑着威胁说:“你再不松开,我就咬你咯!”
“啦你起不起嘛,老肖家嘞福辣汤都要售光咯。”谢岍学西南口音学得有模有样,拽出姚佩云一只胳膊来把里衣袖子往上套,说:“快些嘛,今个去喝福辣汤,吃水煎包,啷个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