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瞬间,舒晴在于冉冉放托盘坐下时飞快地看过来一眼,有些意外的欣喜,还有些不可置信。
“怎么就吃这么点,”看见舒晴那猫儿似的饭量,坐下后的于冉冉自然而然把自己盘子上的这份小炒肉放到她面前,说:“瘦成这样不说多吃,回头怕要连刀都举不起来,多吃点肉。”
“谢谢将军!”舒晴忍着欢呼雀跃的激动言谢,上次于冉冉这样和自己坐一起吃饭,还是十几年前她刚来祁东军当差时。
于冉冉动筷开吃自己的米饭,随口说:“谢什么,又不掏钱。”
大帅府管饭,吃多少有多少。
舒晴没说话,夹块炒肉送进嘴里,眼底闪烁着放肆又压抑的笑意,人生第一次,她尝到的小炒肉是甜味。
小炒肉放到舒晴面前后,于冉冉的筷子就没碰过它而只夹另一小份素菜吃,片刻后,她咀嚼着口中食物,听见舒晴不疾不徐问:“方才少帅说将军找我有事,是何?”
“……”于冉冉不由暗暗一噎,坑人小能手谢岍纯属在瞎胡扯,实际上她压根没事找舒晴,此刻再次被追问,她只能搪塞说:“不是什么重要事,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也不迟。”
也是魔怔,她竟然指望舒晴跟谢二那缺心眼玩意那样,吃完东西就会忘记吃东西前挂在嘴边的事。
“哦,好的。”舒晴从不怀疑谢岍说于冉冉找自己这件事的真实性,因为她几乎不曾在公务之外与于冉冉有过更多接触。
诚然,那次斗胆跑去大柳营,勉强算是她第一次和于冉冉有公事之外的交集,遗憾的是那次也没能和于冉冉多说几句话。
去望春那次是她豁出去赌一把而为自己争取来的机会,那时她已经有整整两年没见到将军了,她很想念,那时她无法确定过年会否像之前一样仍旧见不到。
她实在是忍不住了,思念如春草,迎风便疯长,可惜那次也仅仅只是见到,她始终没能和于冉冉多说几句话,或许吧,或许是她和于将军缘分浅,强求不来。
精于计算的于冉冉昏头涨脑算错一件事,那就是舒晴不是谢岍,不会在吃完饭后就忘记吃饭前的事。
吃完饭,把刷洗干净的碗筷送回原位,舒晴问:“可以说了吗?我尽快为将军去办。”
“办什么?”盛夏尾巴上的午后,吃饱喝足之人难得慵懒到脑子不想转圈,又加上腰腹部的不舒服,对舒晴的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舒晴柔柔笑起来,极快仰脸看于冉冉一眼,说:“将军找我肯定是公事,您只管说,我快些去办,争取不耽误将军时间。”
这么多年来,舒晴无比清楚地知道于冉冉找自己不会有私事,自己和将军压根没有私交可言,又如何会有私事。
慢半拍才反应过来的于冉冉扭过头垂眼看舒晴,两人就这么并肩站在饭堂门口最后一点阴凉地上,四目相对,相对无言,门口,右手边第二棵还是第三棵茂盛的大杨树上忽然响起知了的叫声,在炽热的盛夏午后,叫声急促而嘹亮。
第四十一章
老柴大爷这三十来年皇帝当的整个一“仁”字打头,又苦于没有儿子能继承衣钵,多年来被朝臣拿捏得是有苦难言,大爷脾气好,手底下那帮食君之禄的臣子蹬鼻子上脸,甚至有谏言谏得口水喷大爷满脸的,大爷也都抹把脸认了。
只是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一国之君。
去年年初后宫有位妃嫔又为大爷生下个女娃,加上大爷身体有些不太好,常常犯头疼病,满朝文武为立东宫事闹得日益严重不可开交,有几回还在大殿上大打出手,更有甚者直接跑去宗庙长跪告罪,老柴大爷在被底下这些吃人饭不办人事的老帮菜们逼得忍无可忍,以至于无法再忍时,大爷终于逮着立储声望最高的翟王小王八蛋开了刀。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盛怒,血流成河。
老柴大爷曾担心此时就借翟王之案拉开反贪惩腐大幕会否为时过早,赵长源却表示时机正好,虽然真正的好戏尚未开场,但是林祝禺已从西南回汴都,谢岍等人也终于搏来功爵傍身,这大戏锣鼓诚然是时候敲打起来了。
汴都如今正借翟王案大刮反贪惩腐之风,九方军伍头一个逃不了要被查账,于冉冉若还在甘吾营那诚然稳坐钓鱼台,甘吾营是她一手带出来的,营里军费每一分钱花在哪里她都清清楚楚,奈何小半年前她调回来祁东军本部,目下所带两个部团的账目很是不能细究。
她如今正为此事头疼。若多给些时间她的确能把事情解决好,偏偏钦使团今日到祁东,上午见谢岍时二人还说起这个事,谢岍撺掇她找舒晴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