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从大帅夫人那里了解到了汴都谢家的情况,那是真正的大家人过日子,相府比大帅府还大,光是侍候主家的下人就有四五百人,还不带家丁府卫以及那些短期工之类。
谢相有一位妻子,好几房贵妾,还有其他妾,通房的也有许多,是以相府子息也旺盛,大帅是谢相嫡长子,谢岍是谢相行二的庶长女,谢相还有其他儿女共计二十余人,加上孙辈的孩子,过年吃团圆饭时那是满满当当坐一整堂都不够的。
谢岍拿过来的披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三两下把人裹起来,她说:“我已有功名在身,而且也成了家,既然分府别住不违反律法,那咱们当然要自己住,相府那么多人——说实话到现在那些兄弟姊妹我都认不全,咱们跟他们搁一口饭锅里搅什么筷子,你说是叭。”
大约是这会儿酒意散去醉意上来,谢岍感觉姚佩云迷迷糊糊想睡,没等姚佩云回答就直接用脸颊贴着她额头问:“我们回去睡吧?”
“……要得,要得,”听那低沉声音把自己听迷糊的人正在慢慢消化方才那一大段话,她依稀还记得自己还有许多话没讲,便点点头说:“外头冷起来咯,我们回去继续说噻。”
你看看这醉酒的迷糊劲,家乡口音都出来了。姚佩云酒量浅,人又实诚,一到酒桌上就三杯两盏地跟人喝,差不多每次都多多少少喝得有几分醉,谢岍心想下回再吃席她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把姚佩云带在身边,寸步不离那种,看哪个不要命的还敢来劝酒。
不过……谢岍又忍不住坏心眼地想,七娘偶尔醉次酒也是可以的,七娘醉酒后,尤其是七分醉三分清醒时简直不要太可爱。
比如,大半个时辰后:
当谢岍费劲地把人洗漱后塞进被子里,拍拍哄哄地想要把人哄睡,声称自己头脑清楚的家伙反手抱着她,还爬起来趴在她身上,像个小话唠一样叨叨咕咕说:“我真是发愁,你说你可怎么办,谢岍,我真是发愁。”
歪歪扭扭爬身上的人正好压在胸口,有点疼,谢岍把人往上提提,又用被子盖好怕她发汗会着凉,拍她的背柔声说:“发愁什么,说来我听听。”
姚佩云半边脸压在谢岍锁骨正下方,被硌得脸疼,转过头去换半边脸继续趴,小嘴叭叭说:“离开祁东你就不用,不用再生里来死里去地,跟人打仗了,我很高兴,可是去汴都吧,我觉着还不如在祁东,
在祁东好歹是明刀明枪,汴京居,大不易,虽然你心眼也多,可我怎么就这么担心呢,哎呦,你说为啥别人的日子就过得那样平稳,咱们家的日子就过得这么坎坷艰难呢?我可真是太愁了,嘶——”
侧脸趴着说一大堆话,口水差点流出来,被她吸溜了一下。
这样的姚佩云喏,软糯糯像个小甜椒,晕乎乎说着操劳忧心的话,谢岍真的要爱死了。
“哦呦好了好了,咱们不发愁啊,不发愁,”谢岍把人抱紧了防止没趴好掉下去,忍着身上人像个小火球样热烘烘撩烤自己,说:“咱们家不愁吃不愁喝,已经比许多人家过的日子好啦,不发愁哈。至于去汴都当差,虽然汴京居大不易,但媳妇你要对我有信心,我对你也有信心,咱俩只要一条心,再苦再难都不怕。”
“我肯定跟你一条心,媳妇,”姚佩云抓抓自己额头,抓完就把手摸向谢岍耳朵,嘀咕说:“因为我最喜欢你啦,嘘,这是我们嘞秘密哦。”
“嗯,悄悄的,我知道,”谢岍配合着说话,再一次被人醉酒表白后只能选择默默承受,继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嗓音低哑说:“睡吧,乖,不要发愁,不要发愁,往后的日子啊,我们两个一起过,慢慢过……”
没过多久,等姚佩云彻底睡着,谢岍把人慢慢放下躺好,自己穿上袍子蹑手蹑脚走出毡房。
深夜的草原寂静无声,空地上的篝火已经彻底熄灭,牛羊和马匹也都睡了,趴在羊圈里的猎犬能分辨祁东军的味道,听见谢岍的脚步声后只是慵懒地晃晃耳朵,连眼皮都没有掀开。
谢岍出毡房往东,路过羊圈牛圈,路过几个大草垛,忽略掉里面正在偷//情的男女,找到等候在约定地点的黑衣人。
“就不能换个地方么?!”谢公爷接过密蜡封口的竹筒,忍不住问。
黑衣人明显也是被那边草垛里的动静整得非常尴尬,别过脸气声说:“主人说,汴都那边差不多已安排妥当,公爷入秋就能动身。”
谢岍摆摆手表示知道了,在草垛里哼哼唧唧的声音里抱着信火烧屁股般赶紧离开。
没过多久,当谢公爷坐在自己毡房门前的小台阶上,慢条斯理把写有密信的果丹皮吃完时,肩膀上搭着外袍的郁保隆光着上身从草垛那边过来,头发上还插着根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