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岍脚趾头都在抓褥子,努力装镇定:“不用了,换个衣裤而已,我自己来吧。”
姚佩云嘴角一扬:“自己换啊,你那两只手答应不?”
谢岍点头如捣蒜:“答应,当然答应!”
“那行你自己换,换完叫我。”姚佩云不是那没分寸的,逗罢人就撤,直奔屋子西边的厨房查看泡的豆子。
谢岍摊着两只手叹气,这个姚七娘,模样看着怪可爱,却怎么感觉傻乎乎中透着虎啦吧唧呢?
第四章
互相认识是个漫长的过程。
晚饭后姚佩云三下五除二收拾完家务琐碎,趁着天光尚明,从箱笼旁边的立柜里拿出算盘纸笔坐桌前噼里啪啦算东西。
吃饱喝足还挺舒坦的谢岍抱着两只伤手好奇凑过来,心道这虎丫头不仅中原饭菜做的可以竟然还会打算盘,算得上是半个账房文人喏,嘴上问:“呦,这是算什么呢?”
姚佩云言简意赅回答说:“账。”
“……”拨算盘本事已经全还给师门的谢岍悻悻撇嘴,趿拉着鞋子拐回炕上坐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城南大火,你那铺子也被烧了呗。”
姚佩云在写写算算中扭脸看过来一眼,神色平静说:“烧了,这不就算算赔进去多少。”
谢岍观察对方神色,见这虎妞情绪稳定,说:“接下来作何打算?”
姚佩云沉吟片刻说:“原本打算拉个简易摊子到那附近卖午饭,反正街道复建不是三五日就能成的小活,能挣点是点。”
这虎妞性格这么豁达么?谢岍走势凌厉的眉尾轻轻一挑,说:“所以你现在是被我拖累了?”
“还好,”姚佩云一下下拨着算盘珠子,沉吟说:“照顾你一日下来工钱不算少,我也正好趁这个机会歇两天,好好想想以后咋弄。”
热烘烘的土炕上,谢岍披着被子盘起那条没受伤的长腿,也不问照顾我一日我要给你几个工钱,没个正形说:“那能咋弄,会开饭铺子就开饭铺子,不然去当泥瓦匠?或者去牧羊?啊,种地也行,不过你一个女人家也干不来那些吧。”
这话说的,好像你就不是个女人一样,姚佩云没有在这上面同谢岍分驳什么,只是嘴上说:“可说不定那些活我就干不来,我哥说他准备托媒人给我在城里相人家了,所以我得好好打算打算,说不定嫁个大原汉子,以后就过上骑马牧羊的日子喽。”
“嘁,”谢岍发出要笑不笑的声音,也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哼哼说:“大原汉子可相不中你这式儿的。”
“嘿?”姚佩云叉腰转过来半边身子,挺直腰杆问:“别以为我听不懂你们北边的官话啊,‘这式儿’,我这式儿怎么着,比你差?”
“没有,没说你比我差,”谢岍的视线落过去又怂怂别开,忽然觉得自己说话变得词不达意起来,笨口拙舌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大原男人不大喜欢中土女子,他们喜欢那种膀大腰圆有力气的大原女子,他们觉得那种女子才好过日子好生养,你太瘦了。”
姚佩云捏捏自己脸想了想,认真说:“大原女子长的确比汉家女子浑实,想要在大原上谋生,没把子力气的话日子的确过不起来。哎道士,你想找个啥样的人过日子嘛。”
“……”这句话直接把人给问懵了。沉吟片刻,道士略带自嘲而讪讪说:“确实没想过,我这种人么活一天就是挣一天,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啥。”
这位姚七娘怕是不知道谢营长在外头是什么名声,不然也问不出这般问题,且放眼大周天下,六合八荒谁不想活了娶谢岍?
普通军属姚佩云无从知道世家里的纷争,更无法理解朝堂上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直观表达想法说:“投军怎么啦,投军就该孤苦伶仃么,不成家这事往最老套了说那就是绝后,为国效力就要绝后,这代价也太大了吧。”
“哎,这你可实在是冤枉我了哈,”谢岍一下抓住对话重点,只是很明显这重点抓得不是有些些的偏:“我已经蛮积极在给你哥找媳妇了,大柳营来望春驻守几年我就张罗给你哥相找了几年,是他没有遇见个对眼儿的人嘛,不信你去问你哥。”
“……”姚佩云真怕这假道士叨叨着一路跑偏下去,浅笑中露出几分无奈,说:“你是真不着调还是假不着调,这事我咋去问我哥么,行了你也甭吃饱了跟这里逗我了,回头让我哥也帮你相相人家好吧,不用害羞,也不用谢,睡吧。”
“哦。”假道士还是个好脾气的人,几下蹬开被子听话地躺下睡。
姚佩云继续忙活,谢岍始终安静躺着,反正也睡不着,就这么听着姚佩云窸窸窣窣地忙碌,也不知过去多长时间,姚佩云终于忙完,蹬掉鞋子爬上炕来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