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这箭射得漂亮!”蒋思生一骑当先冲过来护卫,顺便查看了东厥兵撤走时没来得及带走的士兵尸体,盯着射穿敌人脑袋而钉在地上的弩//箭由衷佩服:“不愧是给郁营当过副手的人,本事不减当年!”
黎哥等人已飞速撤走,连尸体都没来得及带走,可见仓惶,大柳铁骑把谢岍护卫在中央,千里奔袭营救尤其是看见谢岍狼狈模样后,这帮军伍个个心头憋起口气,回头非要找东厥孙子算账不可!
“营长呢?人呐?没事吧!!”气喘吁吁的姚丰收几乎是连滚带爬下马,冲过来把自家营长从上到下检查一遍,大嗓门的尾音还是有些微微颤抖,是后怕,是真真实实的后怕。
三千铁骑环立,从未见过谢岍如此狼狈模样的姚丰收拽着谢岍小臂,几番开口犹豫,终于泫然欲泣说:“都快把我给吓死了,真怕慢一步赶不上,营长,营长以后咱不玩这么刺激的事了好不好?”
自从彻底接手大柳营,魁梧汉子姚丰收现在是操心操得越来越像老妈子。
“这事回头说,老姚,”谢岍一改方才在黎哥面前的要死不活模样,脸上不再按着的伤口渗出长长一道血迹,被她用指腹随意抹一下,眉眼带了锐意,说:“有没有胆量跟我去汴都走一遭?”
“……啊?”姚丰收虚起来,方才还诚挚的眼神变得有些闪躲:“不是,咱们不回家么?”
从老姚那微微颤抖的瞳孔和翕动的鼻翼能看出来谢岍的话真是震惊这胖子了。
全甲刀弓三千祁东兵出其不意跑到人家大原地界上来,已经是人家定原军齐大帅很给我们大帅面子了,少帅您又有了什么新想法?姚丰收咕咚咽下口口水,心说我要是你我就赶紧跑回去扑通下跪磕头求饶了,您这现在还顶着“死人”头衔呢!
谢岍让人给她简单包扎着肩膀上被黎哥的鹰抓出的伤口,玄玄妙妙说:“就是为了能回家,所以现在先不能回家,慈悲。”
边将回京是大事,首先是回得有命令,即是需得到皇帝和兵部同意返回,而且需要文书俱全;其次是回得有规矩,由兵部有司把边将入京后衣食住行所有事宜安排妥当,报三台批准后方能通知三营九门守城将领放边将入城,那些条条框框的事纷繁复杂,似是生怕边将回来会对皇权造成什么威胁,谢岍当然不可能傻到就这样明目张胆回汴都。
然而等姚丰收不知怎么反应过来神时,他已带着人等候在谢岍吩咐的地方准备接应,谢岍则只带上柳万和丁俊乔装打扮进汴都去见朋友了,听说是一个姓赵的朋友。
汴都数丈高而不知有多长的青砖外城墙就在眺目可见的地方,护城河,垂杨柳,就连风里刮的都是他们这些粗莽边军没有闻过的香味。
“营副,”二十岁的小卒把买来充当晚饭的包子趁热递上墙头,两个胳膊扒着墙往外看,好奇问:“您都在这上头坐一个时辰了,在看什么?”
姚丰收咬口包子吃,觉着他妈的汴都就连包子都和他们祁东不一样,他朝远处那座半隐在灿烂云霞下的巨大建筑抬下巴,说:“看,那就是汴都城。”
小卒蹬着墙用力往上一撑胳膊,半个身子露出墙头,举目往汴都城方向眺望,震惊又憧憬说:“我们不进去看看么?”
“不去,这回不去,”姚丰收揉按年轻小卒的头,说:“下次再来,光明正大,有百姓夹道,文武迎接,咱们大摇大摆走得胜门。”
将军武人此生最高礼遇——凯旋,自得胜门入汴都!
小卒想象不到营副说的场景是什么样子,他见过最宏大的场面是大帅凯旋,他想了想,说:“我们还要和十八部再打么?”
不然怎么立功劳?怎么来汴都?
姚丰收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抬眼看向笼罩着那个巨大建筑的苍穹,十余年来,死生不计,他们这些边将立下的功劳随便哪一件都足够封侯拜将封妻荫子了,可朝廷里那些老帮菜还要故意为难他们到何时呢?
营长她,是否又真的能冲破世俗牢笼,在全由男人说了算的朝堂上凭不世之功挣得方寸之地,让世人及后世之人看见女子的力量?
若朝廷到最后真的就因为营长是女人而把她在祁东付出的一切全部否认,那他们这些跟随营长出生入死的边将,还要继续为这样的烂人们卖命么?
.
朝廷还在追祁东监军司卓青山身死的事情,都察院非要祁东给说法,把祁东军送来的相关文书翻来覆去抠字眼,最后得出结论一口咬定是祁东军从中作梗害死卓青山。
边军和监军司之间本就有不可调和之矛盾,祁东军与祁东监军司之间关系尤其微妙,此前听说谢岍还动手打了祁东监军司里的官员,可见他们两方关系之恶劣,如今院督御史天天到皇帝门外上本参告祁东军,要求皇帝将卓青山之死立案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