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没说完,已然天旋地转,天翻地覆。
早年间的行车记录仪清晰度不高,且多次传播,视频里两位主人公的五官也已经模糊,但若细看,也还是可以看出当时的影子。
而顾星烁,甚至能从中看出自己眼里满当当的爱意。
那汹涌的感情,经过时间和空间,在八年后,又给他闷头一击。
顾星烁心上垒砌的某座名为“憎恨”的城堡轰然倒塌,成为一个笑话。
捡起手机,他浑浑噩噩的沿着街边往前走,也不确定是不是往前,总之他想做些什么,才能让自己不被那股情绪拉扯住。
他太清楚那情绪的名字了。
在看到印有祁淼报纸的那刻,那股情绪就如同压抑多年的熔岩,在那一刻喷薄而出,险些把他这些年刻意伪装的憎恨烧得一干二净。
他在后悔,他无时无刻都在后悔,他后悔因为听了祁淼的那些话,向他提出分手;后悔自己因为明白再也得不到,而缄口不提。
无论祁淼是爱他,恨他,讨厌他,厌弃他……他都该与祁淼互相折磨,不死不休。
顾星烁后悔自己的逃避,在逃避里后悔却扎根得更加茂盛。于是恶性循环。
祁淼在此与他产生关联的那刻,没人知道他心底喜悦的枝桠顷刻间就占据心脏和血液。但他只能告诉自己,这是恨。
若没有恨,他的爱将无处安放。
只是大概演戏演得太久,他入戏太深,假戏真做——顾星烁真的忘了,那场车祸的始作俑者,是祁淼,更是他自己。
前几日的采访已经出稿了,明天便会在各大媒体上与世人见面,包括官媒。
这次采访的余主编来自《茕茕》,《茕茕》是少数有政府背书、有巨大影响力且为弱势群体发声的官媒。
余主编明面是报告他的故事,实际上是把矛头对象对准残障人士福利协会,跟着调动舆论,迫使他们介入司法影响司法,从而重新立案调查。
然后三天后的订婚宴,他也会全天待在《茕茕》的编辑部,祁淼失去故事的另一位主角,再次沦为笑柄。而这次,一切都将暴露在镜头之下。媒体最善于的,就是放大真实,扭曲情绪,而看客,则被*控情绪,随波成为呛人的浪。
不论祁淼之后再做什么,败局已经出现。
人们提起他时,都会将之与“顾星烁”这三个字连在一起。这是顾星烁之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局面。
但这些,在这一刻都显得有些可笑。
是他亲手将自己由光明推入黑暗,永劫不复。
或许,他该停止,什么都不再做,把自己酿就的苦果吞下,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该是祁淼生命中的一粒尘埃,不痛不痒的被风吹走,然后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
等再次走到龙城一中门口,顾星烁回神。夏日的风带着灰尘的味道,吹得他眼睛胀痛。
他把碎了屏的手机重新打开,然后,删掉了徐挽发来的链接。
要么痛,要么痒。哪怕是死,他也必须死在祁淼怀里。
借着熟悉地形,顾星烁在一中附近的小巷子里到处乱串,好一会儿,才终于甩掉祁淼派来跟着的人。
从他到龙城下榻的那刻,大概祁淼就派人盯着他了。也不知道他寓意何为,但现在,计划不能被打乱,两天后,他一定要出现在《茕茕》编辑部。
顾星烁在床上躺了一天,什么都不想吃,什么也不想动。
到了晚上,打开手机,发现俞瑾打了几次电话找他。
复杂的情绪压得他有些难受,他忽然很想俞瑾。
他甚至想与他聊聊祁淼。
只是视频接通的那刻,俞瑾说,他估计要出国一下,他妈再婚,邀请他去参加婚礼。只是这个时间点,他很担心顾星烁,有些纠结。
即使离婚,俞瑾跟他父母关系依然很好,顾星烁自己没有得到过来自家庭的关怀,更明白这份感情的重量。
“你去,我这事按着计划走呢,放心去吧。”顾星烁对着镜头挤出一个笑。
俞瑾冲着镜头“嗯”一声,语气还有些犹豫,“我再想想。”
“你怎么了?”即使一闪而过,顾星烁也敏锐的看到他脸上有伤。
“没事,跟傻逼打了一架。”
陆羽飞那个傻逼,早些时候忽然带了两个人到俞瑾家门口,说是不同类型,让他选一个。
俞瑾:?
后来示意半天俞瑾还没明白,陆羽飞不得不凑到俞瑾耳朵旁边说,“3p啊,有意思吧?”
——原来是俞瑾说与他上床没意思,要分手,他就想让俞瑾找些意思。
俞瑾:……
回过神后,俞瑾操起门边的扫把,与陆羽飞结结实实的打了一架。
“酒囊饭袋一个,他比我惨多了!”说完俞瑾笑得很是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