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泊舟好像在用真诚且不会撒谎的眼睛对他说:我真的很想试试。
江寒远把话憋回去,改口说:“我只想跑接力。”
出于民主精神,班主任说:“既然顾泊舟想试试,就让他试试吧,顾泊舟你最近好好练练百米跑,不懂的问问江寒远,他很擅长短跑。”
江寒远的短跑是在初中和别人打群架逃跑时练出来的,的确很擅长。
顾泊舟露出了这么多天来第一个笑容,他嘴角弧度上扬的时候,眼睛跟着弯了弯,说了好几声谢谢,然后接着看书。
江寒远觉得顾泊舟笑起来时,没那么木头了,起码像个正常人。
放学后,顾泊舟头一次没有第一个离开教室,而是抱着书包坐在位置上,偶尔会看看江寒远。
因为江寿天从小“精英式”教育,江寒远是一个能看懂别人眼色的人,顾泊舟这眼神明显是有话对他说。
面对这种情况,最省事的解决方法有两种,第一种直接无视他的眼神起身离开,第二种当机立断问他什么事。
按照江寒远的性格,很大可能会选第一种,但细想这么多天来,他们的每次对话都是江寒远主动的。
顾泊舟这人多大的腕儿?能让我一直主动搭话?
有点不服气的心思在作祟,江寒远故意慢慢地收拾东西,等班里人走得差不多了,他的几本书还在来来回回地摆放。
他就是要等顾泊舟主动开口。
在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后,江寒远才知道自己低估了顾泊舟的耐心。
顾泊舟坐姿端正,装都不装了,直接不加掩饰地看着江寒远。
原来顾泊舟的木鱼脑袋是可以立起来的。
江寒远也看着他,两人好像在进行耐力比赛,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江寒远不可能像顾泊舟那样有耐心,没过几分钟就失去了比赛兴趣,啧了一声提起书包。
他从左边的缝隙离开位置,路过顾泊舟桌前时,顾泊舟伸手牵住了他的袖角,仰头看着他,眼里莹莹泽泽,嘴像被水泥封住似的,不肯开口。
江寒远活了快十七年,没见过这么怂包的男的,对顾泊舟的感觉快要从无感变成厌恶了。
“可不可以麻烦你一件事?”憋了太久的话总算从顾泊舟嘴里说出来。
江寒远把书包丢在顾泊舟桌上,“说。”
“可不可以,教我跑步。”
江寒远:“……”
顾泊舟见江寒远的脸色不太好,以为自己说错话,又把头低了下去,“对不起,我只是怕拖大家后腿。”
“谁教你和别人说话低着头说了?”江寒远的语气比脸色更差,他‘啪’一下,手撑在桌子上,弯下腰说,“头抬起来,对着我再说一次。”
顾泊舟被吓了一跳,他正视着近在咫尺的江寒远,把刚才好不容易说出来的两句话又说了一遍。
江寒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跑步有什么好教的?腿迈得快点不就好了,再说了,你又不是参加接力跑,百米跑是个人项目,成绩差了就差了,也没人怪你。”
“我……第一次参加校运动会。”顾泊舟说,“不想表现得太差。”
江寒远想起了顾泊舟比他小两岁的年龄,收起了笑容,说:“即使不表现得太差,你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可能表现得太好。”
顾泊舟不想错过这个机会,极快回答,“我妈妈对我说,决定了去做某件事,一定要拼劲全力去做,不能给自己留遗憾。”
妈妈说……
江寒远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许慧,一个很聪明的女人,年轻时候的观点和这句话的意思不谋而合。
许慧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事,就是爱上了表里不一的江寿天。
正因为她拼尽全力去爱了,结果落了个满是遗憾的下场。
现在她也看开了,尽量避开江寿天,只要江寿天在家,她绝对不会出现。
江寒远不想上一代人的恩怨给自己徒增烦劳,甩了甩头,“我又不是做慈善的,你把我书包里那几本练习册做完了,我就考虑帮你。”
书包里是他刚刚为了打发时间,随手塞的几本崭新的练习册,老师没要求做。
顾泊舟高兴的反应像是江寒远已经答应似的。
江寒远连听了好几声谢谢,两手空空地从后门离开。
想了一晚上,江寒远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不如从闲着的时间里花一点时间给顾泊舟指导一下,横竖离校运会也没几天了,耽误不了什么事。
而且他每每想到顾泊舟仰头看他的样子,都会想到小时候养的一条柯基,柯基脑袋扬起来时,他能从那双狗狗眼里,看出它是渴了还是饿了。
还挺有趣……
他过了一晚上,完全忘记了自己给顾泊舟布置过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