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快睡了。
孟川回了个晚安。
大过年的,他应该很忙吧,陆叙桐想。
手指动了动,想发个祝福语,但最后还是没发出去。等十二点吧,那时候他应该应酬结束,有空第一时间看到自己的消息。
舒了口气,他放下手机看了眼床上安静睡着的女人。
他轻声说:“妈,又要过年了。”你什么时候能醒来?
他在静静流淌的时间里失神发愣,夜空中倏然炸开了一朵洵烂的烟花,照亮窗子的同时手机又突兀的响起,这次是来电,一下一下震动着他的耳膜。
他看了眼来电的名称,在这一刻心头漫上一股说不清的情绪,等了两三秒他才接了起来。
“喂。”他声音有些喑哑。
电话那头先是一阵嘈杂,再然后是一道关门的声音将纷杂的声音隔绝起来,低沉带着酒后微醺的嗓音响起:“陆叙桐,新年快乐。”
他的喉头哽住,良久才微颤着声回:“新年快乐。”
孟川靠在露台上借着冬夜里的凉风让自己清醒一点,今夜喝得实在有些多,一家子的亲戚各个都要来敬酒,好些是长辈推托不得,身边几个帮他挡酒的堂兄弟都给喝趴下了。
一晚上,他的手机响得都没停过,震得他大腿发麻。他几乎每隔一会就拿起来瞧一眼,孟一扬问他干什么呢?忙工作?
他含含糊糊地应着,实际却是在等着一个人会不会发讯息给他?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他只得趁着人群混乱溜出来打电话。
“你在干吗?”他像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一般,问着最平常又无聊的问题。
陆叙桐靠着沙发上,唇角弯了起来,温声道:“看电视。”
“吃了没?”
“吃了。”
“吃什么?”
陆叙桐想了下,说:“吃了火锅,还有油焖大虾、清蒸螃蟹。”
孟川问:“和家人一起吗?”
“是啊,和家人。”陆叙桐看了一眼病床,还有床头那张合照,喃声道,“我爷爷和我妈妈。”
孟川的声音在那头闷了一下,半晌又低声道:“那替我向你家人问好。”
“好。”
电话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良久当他张了张口想说没什么事就挂了,孟川率先开了口:“你在江城过年吗?”
“是啊,家人在这儿。”
“好,那不打扰你了。”孟川说。
陆叙桐回道:“再见孟先生。”
“再见。”
挂了电话,孟川在夜风里站了一会,燃起一支烟点上,眸底再没了醉意。
陆叙桐走到病床前,将那张合照拿了起来,合照里是十二三岁在老巷子口拍的,那天正好来了一队美院的学生来老巷子写生,其中一个学生用拍立得帮他们一家子拍了照片。照片里他家窄小的门院敞开着,爷爷在院子里做木工,妈妈在水池旁洗衣服,他则穿着校服蹲在凳子旁写作业。
这不是他们家唯一的一张合照,可却是后来出事后仅有的一张合照了。
他将照片抱在怀里,一通电话后他的心逐归安稳,闭上眼无声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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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一点多,陆叙桐去打水房添了一壶热水回来,打算煮自热锅垫垫肚子。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刚好由明转灭,他拿起来看了眼,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讯息。
‘您好,陆先生。您的外卖正在诚德医院住院部3号楼楼下,请您尽快下来领取。’
陆叙桐愣了下,他压根没点过外卖啊?
他拿出手机拨了号回去,电话那头是个年轻的外卖小哥。
他道:“不好意思,我没点过外卖,您是不是送错地方了?”
外卖小哥站在瑟瑟寒风里看了一眼身旁裹着黑衣西裤夹着烟的男人,挠了下头冲着手机那头问道:“您是不是陆先生?”
“是……”
“那、那就对了,就是给您的,您快下来吧就放在大门口的桌子上,一会被人拿走了。”说着,外卖小哥把电话利索一挂,转头看男人说,“先生,这样行了吗?”
男人从钱夹里又捻出了一张红钞说:“喏,新年红包,谢了。”
外卖小哥喜笑颜开,今晚可以收工了,调转车头准备走。
“等下。”那人又唤住他,小哥一脸紧张,生怕他觉得给多了又把钱要回去,结果男人只是要他把手机拿出来,然后当着他的面把那条短信和通话记录一并删除。
“……”小哥满脸茫然,倒也不必这么慎重,他只是个外卖员还不是变态。
打发走外卖小哥,他将外卖放到大门口的桌子上,随手将上头黏着的小票扯落,勾了下唇角又退回了刚刚的位置,就在台阶下头不至于太隐蔽,站在桌子旁抬眼就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