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看时,心下只淡淡念叨了一句这人姿容不凡,很快就抛诸脑后,又将目光投向台上。
凡尘间的人再美,也无法媲美天上的神女。
“往年只是串场,就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你见过请求小仙赐福的信众比牡丹花神还多的吗?”白衣郎君道,“这只有她能做到。”
旁边有人听了佚䅿,也过来搭腔。
“有生之年能见到这般神迹,于愿足矣。”
白衣郎君又道:“不说了,马上就要花神赐福了,我先过去了。”
说着,白衣郎君已经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起,聚往台下。
一时间台前连落根针的地方都没有了,所有人都挤得难受,却又不甘心让开。
心中俱是只有一个心愿:要让花神赐福的露水沐过自己的头顶。
赵玉凭借着身高腿长,常年习武的体魄,轻而易举走至台前。
目光略一扫视,便看见人群中还有赵秀与杜英,二人目光直直看着台上。
赵玉心中不悦,微一蹙眉,却发现她早已经不是那朵任自己或采.撷,或遮掩的牡丹。
花神盛放在众人面前,带着前所未有的神性。
除了自己以外,无数人甘愿匍匐在她的脚下,做她的信徒。
司仪神官唱道:“从心随供,最高者可得簪花之权——”
话音甫一落地,供金就一升再升,突破往年新高点。
“一千两!”
“某愿供五千两。”杜英依旧斯文俊秀,赵玉却直觉他那张风平浪静的脸下一定是如同自己一般的波涛汹.涌。
“一万两。”赵秀眸光像是成竹在胸的狼,势在必得。
星月菩提子被赵玉之间捻得发.烫,向来眼比天高的东宫储君竟也第一次被拉下神坛,只一瞬不瞬盯着台上神女,目中热烈。
“翻倍。”目光划过那双今夜从未给过他一丝眼风,此刻正闭合着的眼,沉声道。
她在梦中都是这般闭着眼的样子,饶是如此,还是能让赵玉.体会到她似火的热情。
梦中所见,全是烈火,梦外所识,悉为温柔。
今日的台上的花神,与他往常所见所识迥然,是他从未见过的。她只是合着眼在神台上端坐,他心中就泛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
被这般俯瞰,赵玉胸腔中除了烈烈大火,还有澎湃浪潮。
杜英侧目,却并未追加供金,赵秀差些将手中装模作样的折扇都给气得折断了。
他无甚办法,贵妃母家只是最普通的小吏之女,不过是得了宠爱才爬至高位。
他的手头并不若身后有崔氏的赵玉阔绰。
而且,赵秀身边的小厮还是贵妃派来一起跟着的,在他喊出一万两时,他的袖子就差一些没被扯烂。
更别说赵玉这般没有人性出供,赵秀只好含恨闭嘴。
司仪神官笑得牙不见眼,看着太子殿下的目光和顺又恭敬,十分殷勤。
花神节会筹得的供钱不仅会用作湖州城建,连同他们这些跑上跑下的小喽啰,也能得到好处。
“请上神台,为花神簪花——”
自来对女色嗤之以鼻的太子殿下一掷万金,只为夺得给花神簪花的资格。
人间最尊贵的太子殿下,小心翼翼折上一枝最艳的牡丹,郑重簪在她鸦发之中。
花枝没入如云乌鬓,这一枝牡丹好似就是从她发中生长出来的,带着蓬勃的生气,浑然若天成。
“簪花礼成——”
牡丹花在鬓头盛放的须臾,刚才恍若沉睡的花神这才缓缓睁开眸子。
严暮自高坐神台,睁眼对上的是赵玉的眸子。
一瞬间,她的心竟也被这炽烈的眼神灼烫了半分,面上却岿然不动,依旧是以万物为刍狗的神女。
“行跪礼——请花神赐福——”
若是往年,只会有几个信仰真诚的老媪真心实意下跪,今年台下却哗啦啦跪倒一片,仰头渴求地看着神台上被百花团簇的花神,等待赐福的雨露。
太子殿下跪在蒲团之下,甘愿臣服。
素手执上授福的花器,舀上一勺带着牡丹香气的花.露,眸光终于落到了太子殿下面上。
花神的目光从高处下垂,东宫储君亦是被俯视的对象。
如同削葱的指.尖浸入花.露,携带出一丝神圣的水.意。
“做好准备接受吾的赐福了?”她的声音灌入赵玉耳中时仍旧像是有些不大真实,最后又飘出四个字,“太子殿下。”
最后的四字敬称被这般漫不经心的口吻说出,不仅没有恭敬的意思,反而带着一丝自上而下的调侃。
若葱白的指头尖尖,不等他的回话,便带着不可抗拒的神意,掠过他的眉心。
赵玉心尖一痒,看向她的目光愈发幽深热烈。
台下众人亲眼看见簪花之人得到赐福,爆发出一声更比一声高的浪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