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临走前想起临来前杨氏叮嘱她的话,终于还是拉过她的手,往一边去。
“别怪嫂子话多。如今你继母没了,父亲虽然还有官职, 却去不了差衙了。你也该早做打算才是。”
比起杨氏对于严暮自的长辈视角的天生好感,觉得要如何如何去庇护这个讨喜的小辈, 蒋氏更能体会到严暮自的冰雪聪明, 说话也是并不遮掩。
她们过来的这几日, 蒋氏可都没在严暮自的房中见到过太子殿下。
虽然, 温琢也说是太子殿下政务繁忙,可蒋氏以为,现下这样的风口浪尖,若是媏媏不好好抓住机会,稍有差池, 恐怕难以收场。
温舒并不领情她们两个不用这些污糟事来污染她耳朵的行为, 从严暮自的身后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杏核一般的双眸闪着亮光。
“严姐姐有太子殿下心疼,这不好吗?还要做什么打算?”
如今湖州城内闹得满城风雨, 她不像长嫂与娘亲一般想得那么多, 只觉得太子殿下这般冲冠一怒为美人的举动, 实在是太像是话本中的描写了!
好甜呀!严姐姐长得这般美丽,她有时候都会看呆了去,别说太子殿下了。
再者说,太子殿下的容貌确实也足够与严姐姐相配,真是天作之合。
蒋氏削葱的指头在她的脑门上点两下,忧心道:“你懂什么,总归还是要名正言顺一些,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
严暮自自然知晓蒋氏的意思,便抚着蒋氏的手道:“素来是知晓嫂嫂的好的,嫂嫂只管放心,我心下有成算。”
蒋氏也知道点到即止,既然她这般说了,应该也是心中有成算的,便也不再纠.缠,点点头就要告辞。
严暮自又叫住蒋氏。
“嫂嫂,今年花神节会扮花神的人选,定了吗?”蝶翼般的黑睫垂落,投下一片惹人怜爱的影,
蒋氏回身,有些讶异。
花神节是湖州的老传统了。
每年冬日举办,以此祈祷来年开春万花盛开、万物复苏,诸事顺遂。一般是从豆蔻之年的小娘子之中,选出最为美丽的一个来扮演花神。
若是论起美貌,媏媏自然是无需置疑的首屈一指。
然而,蒋氏记得杨氏早就有意推她一把,在她满了豆蔻的当年,就询问过她是否要参演花神,她当时的回复是不感兴趣。
“怎么,今年你对花神这个角色有想法了?这身子刚好,花神可是要献舞的,可以吗?”
严暮自点头:“可以。”
她知晓赵玉如今对她的好,大概率是因为她这张脸。若是这番疼爱是因美貌而起,那么她就要彻底找到一个机会,将这份美貌深深植入赵玉的心中。
花神节会,就是她最好的机会。
待蒋氏二人走后,她沉吟片刻,对朱果道:“你去寻些做沉香饮的材料来,待会做了给太子殿下那边送去。”
是时候见见他了。
*
严府。
鬼魅般的树影被冷风吹得簌簌作响,偌大的宅子黑洞洞的,只有一处亮着灯火。
“阿爹!阿爹!你开开门啊阿爹!”严安秋手上牵着幼弟严玖的小手,在祠堂门口苦苦拍打着门牗,“你要帮娘亲讨回公道啊,阿爹!”
黑黢的环境之中,祠堂里头昏暗的灯光透过窗纸映在她的脸上,两行清泪留过满是伤疤的皮肉,显得十分可怖。
她面上不仅有脓包留下的印子,还有一条之前在马车上时撞在茶台犄角而划出的一条蜿蜒丑陋的疤痕。
不过,眼下她明显已经无暇顾及这些。
刚知道柳氏死讯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是真的。
直到婢女一脸欲言又止告诉她,原来之前上京来的那个容貌出众的矜贵郎君竟然是东宫储君,柳氏因为严暮自惹怒了太子殿下,已经被草席一裹就丢到了乱葬岗中了。
她得知实情,双眼一翻昏了过去,再醒来时东院的奴仆已经都被遣散了,只剩下空荡荡的东院。
因为太子殿下的原因,她并不敢明目张胆去寻柳氏的尸身。只能默默待日子一日日过去,外头沸沸扬扬的议论声稍微小了一些,不再将目光一直投向严府,才敢一人出府,偷偷摸摸去乱葬岗寻柳氏。
在恶臭的环境之下,逡巡一圈又一圈,最后也只找到了半扇被野狼啃食的尸首。
她惊吓得跑了二里地,只能一个人抱着槐树干,差些连苦胆都吐出来了。
昏昏沉沉回家之后,发现幼弟无人照看,独自一个孩子坐在娘亲生前屋内的地上大哭。
严玖的哭声仿佛将严安秋脑中紧绷的弦给扯断了,这才想起来,她父亲还在祠堂呢,于是就扯着幼弟过来了。
寒夜之中,她的声音格外清晰,可惜里头终究没有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