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无相听人报祁玉泽来的消息时,祁玉泽已经走了进来,无相差点将擦手的帕子撕碎。
祁玉泽完全无视了在走廊悄无声息清扫血迹的侍从,迎着无相想杀人的目光,将食盒里的糕点端了出来:“我想你贵人事忙,应该没吃饭,你们这糕点不错,要不赏个脸尝尝?”
无相一时摸不准他的目的,将帕子揉成一团丢在一边,走过来捏起一块:“有毒?”
祁玉泽微笑不语。
无聊的手段,无相见他不答,正打算放下,就听祁玉泽说:“我要见棠鲤。”
“你为何不自己去找。”
“找不到。”
“找本座就有用?”
祁玉泽:“吃人嘴软。”
无相将捏起的糕点搁回了原位。
“拿人手短。”
手指一点,一盒精致的糕点碎成粉末。
“即便你不来,本座也是要命人带你去见他的。他就在里面,你自己去见他吧。”无相声音很平静,在跨出殿门前回过头,似乎还笑了一下,“祁玉泽,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第二十六章
殿门合上,等到确实无人看守时,祁玉泽从袖中掏出了只木制蓝色麻雀。也不用灵力催动,很快空空荡荡的偌大的殿宇中传来飞鸟振翅的回声。
“病秧…啊呸,师祖?”小蓝鸟口中传来仇宁的声音。
祁玉泽提着灯,并未如无相所想的立即去寻人。
小蓝鸟绕着祁玉泽飞了一圈:“师祖,是你吗?”
祁玉泽淡淡应了声道:“帮我感应一下这殿里有什么机关阵法。”
棠鲤不知在黑暗中独自坐了多久,好似在这样的封闭空间已经过了成千上万年,曾经在天元宗种种不过是一场梦,他一直都在这里从未离开过。
他从来都不怕黑,他怕得只是光亮起的那一刻,那将会只剩无尽的折磨与绝望。从真正逃离东海极境成为棠鲤后,他以为他永远不会再回来。
棠鲤拽紧了藏在袖中的匕首,他开始后悔了,明明可以忘记前尘过往,卸下背负的重担,明明可以任由这群背信弃义狼心狗肺的混账自生自灭,明明可以只是棠鲤……
祭祀过后,他与无相吵了一架,无相被气得不清,最后嗤笑着问他:“你可想看清你师尊的真面目?”
其实他也并不需要看清一个人,他希望他在乎的那道光可以不要亮起,这样也许就不会失望。
可现实往往最怕什么,反而来什么,脚步声伴随着密室魂灯点亮而越来越近。
他把自己缩起来,头埋在膝盖里。
别过来……
小蓝鸟还在喋喋不休,祁玉泽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师祖,大师兄说了,棠鲤不是什么好人,他说他是个疯子,还提到什么天道什么合道的,那句太长了,我没记住,总之师祖,你要小心他些,不要被他的表象迷惑……”
下一刻,鸟嘴被一只修长的手捏住。
“知道了。”
嘴角缓缓勾起,他想起一句话——最好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形象出现。
这才有点意思。
微弱的火光跳了跳,一明一灭间,他身前出现了个人。不再是熟悉的红衣,白色祭祀服金丝勾边,眉间点了朱砂,双眸清澈如水,带着几分茫然地望着他,像是在林间迷了路的小鹿。
正上方一盏魂灯微微摇曳,幽光照亮了整间密室。
祁玉泽喉结动了动,低头吹灭了烛火,他所在的地方已经不是原来的大殿了,与其说是一间密室,更像是刑房。有些不知做什么用的刑具上覆着层黑褐色,不知是生了锈还是没洗干净的血迹。
“说说吧。”
祁玉泽本想走近看看,但棠鲤一声不吭,缩在角落掉眼泪,他只能收回踏出去的脚,坐到了棠鲤身边。
“你和无相把我引到这来,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怎么自己先哭上了。”
温热的指腹擦掉他眼角的泪,棠鲤却抽泣得更厉害了,见他哭得一抽一抽的,祁玉泽干脆将他拥入怀中轻轻拍着,“好了好了,别哭了,我不是来了吗?”
柔声细语地哄了阵,周围无由来地刮起阴风阵阵,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摄住了他的心脏,凉意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棠鲤却是缓过来了,他无措地望着上方的魂灯,又像是什么都没看,嘴唇动了动。
“说什么?”祁玉泽没听清,贴近了些问。
棠鲤眼珠转动了下,好似终于认出了他,伸手抱住他,软软地靠在他怀里,用极轻的声音道:“天道……不要我了……”
祁玉泽心中“咯噔”了下,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室内越来越冷,冷到让他想要长眠,冷到再次出现幻觉。
他又看到了那个小孩,他的模样一直在变,从幼年到少年,从来没有活到过成年。在这间刑房里,他受尽了各种各样的折磨,每次和他被关在这间房的人最后都会向他举起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