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落到底下的祁玉泽身上,祁玉泽此时正好仰头看向他的方向,两人遥遥相望,之间如隔着黑夜与白昼。
是他。
是师尊。
棠鲤心底忽然生起了不祥的预感,师尊来此是为了做什么?他去逢仙镇是要引什么人来?
“师尊——”这么想着他大喊出声,似乎想要引起地上的人注意。
“喊什么,我听得见。”祁玉泽懒洋洋的声音出现在周围。
棠鲤脸色微红,之前不是还听不清嘛。
“我……”他一下子卡壳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怎么也问不出口。他是祁玉泽,是天元宗一宗之主,是名扬四海的三千尊者,没人能猜到他下一步要怎么做,棠鲤抿了抿唇,没有说下去。
祁玉泽见他不说话,垂首继续看向临行渊:“来早了,等他们闯进来至少也得一两天,倒也没什么要布置的。”他沉思了片刻,又道,“棠鲤,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他就站在结界边缘,此时整个人都仿佛融入了风暴,下一刻就会被暴虐的灵力撕碎。棠鲤看的心惊胆战,他一直有某种近乎恐怖的直觉,目光不安地在星辰领域内找着出路。
“师尊,师尊你会有事吗?”
“不会。”祁玉泽重新望向他,安抚地笑了笑,“如果没想好,那就好好想想,只要你想,我什么都能为你办到,只此一次。”
他说的是那样风轻云淡,好似一切尽在掌握,在那样称得上温和的目光中,棠鲤渐渐静了下来,或许这一次他错了呢。
沐云迟等人来的比祁玉泽想象中要快,也不知折损了多少人在无相窟,闯过来的大多数都十分狼狈。为首那人长相与祁玉泽如出一辙,一身白衣,清绝出尘,倒是与原主更为相似。
但祁玉泽的视线只是在他身上一扫而过,不见半分意外的样子,看向沐云迟说道:“找我的?”
沐云迟对他的反应蹙起了眉头,他太有恃无恐了,简直不像是走入了绝境,倒像是特意等在此处将他们一网打尽的。
他还没开口,一名浑身染血的中年人率先指着祁玉泽道:“你冒充天元宗宗主之事早已人尽皆知,何必再拖延时间。”他的手指是颤抖着的,不知在无相窟中经历了什么,整个人已是强弩之末,崩溃只在弹指之间。
祁玉泽神情不变:“哦?如何见得?你怎知不是他冒充的我?”
这修士哪里知道,略一思索道:“你根本不是剑修。”
祁玉泽点点头,抽了剑冲向沐云迟:“口说无凭,那便来战吧。”
自从成了天元宗宗主,祁玉泽是很少用剑的,一是实力不允许,二是他不喜欢打打杀杀,剑道自然也不适合他。
祁玉泽说动手就动手,还破天荒的使用剑术,在旁人眼中他就是被激的,可沐云迟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一切都太顺理成章了,就像有一双手推着他走向某人的棋盘中。可是目的呢?从他发现师尊藏身北霊书院到如今已有七年之久,几位长老都被他说动背叛了那人,连那人身份有问题的事被到处宣扬也没长老向那人提上一嘴。师尊安排小七将那人引到无相窟,即便他运气好没受伤,可到了这一步,已是瓮中捉鳖,他竟还能如此淡然。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思绪百转间,沐云迟提剑格挡,杀招也在瞬息间朝着祁玉泽袭去。
祁玉泽与他斗了十几个回合,果然落于下风,一路打一路退,不知不觉竟到了悬崖边,黑血从嘴角溢出,祁玉泽眼神发狠,右手出剑,左手凝起光团,连装都懒得装了。
沐云迟不得不严正以待,更是使出了他的底牌——一把能撕裂虚空的黑剑。可那人却打的更疯了,沐云迟好不容易找到一丝破绽,拼着以伤换伤朝他刺去。
又是一口鲜血从祁玉泽口中喷出,金丹彻底破碎,他像是失去了力气般剑从手中跌落,迎着沐云迟不解的目光,祁玉泽露出一个欣慰的笑:“你做到了。”
他身后的结界被撕开了一道缝,祁玉泽从虚空坠下,落入了临行渊。
混沌之力瞬间撕扯他的身躯,他却几乎要大笑出声,没白演那么久的戏,他的好徒孙果然没让他失望。
“师尊!!”
在结界裂缝即将合上前一息,一条黑龙咆哮着俯冲而下。
系统这才反应过来般:“宿主,你在做什么?!”
它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宿主是个不受威胁的,才放纵他至此,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竟给自己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祁玉泽不答,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黑龙,反而笑得更开心了:“瞧,还有傻子来陪葬的。”
崖上。
沐云迟猛地扭头看向那个真正的祁玉泽,可他和掉下去那个一样笑着,当着众人的面缓缓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