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蕖(43)

看得众人一阵失神。

柳玄霜捏起她的下巴。

就是这张脸,这张无辜的、不谙世事的小脸,让他觉得既愤恨,又震愕——她睫羽浓密纤长,如小扇一般安静地垂下。虽是跪在那里,可面上却没有半分悔过之心。那双眼是柔弱而倔强的,甚至带了许多恨意,却又在被押下的一瞬,变得云淡风轻。

似乎,已经不惧生死了。

她被逼迫着,抬起眼眸。

那眸光锐利,竟刺得柳玄霜心头一骇。他从未想过,一个还未过门的、乖巧怯懦的妾室,身上竟藏有这等锋芒。

柳玄霜能感觉出来。

就在刚才,她是真真切切,想要了他的命。

对方放在她下颌处的力道渐渐收紧,几乎要将她整个下颌骨捏碎。片刻,一道温厚的佛香落下,男人恨恨地命令:

“说话!”

那手从她的下颌滑下,落在她纤细的颈上。她脖颈处的肌肤白皙、细腻,只一下,其上便多了几道绯红的手指印。

兰芙蕖被他掐着,眼尾微红,便是这一点红晕,宛若罂粟花靡靡盛开,她美得愈发惊心动魄。

她忍着痛勾唇,声音平静:

“杀畜.生,还要什么理由么?”

“你——”

对方气得,险些跌倒。

下人见状,匆忙将他扶稳了,“大人,您当心些,莫再扯到伤口了。这兰……兰氏,大人要如何处置?”

“杀。”

柳玄霜冷冷挥袖,将那柄沾了血的匕首扔到下人怀里,“就用这把匕首,把她的皮剥了,挂到南院院门前,给那群人一个警示——对了,记得要生剥,千万别划坏了这张貌美的小脸儿。”

此话光是听着,就令人十分胆寒。

下人心头一悸,哆哆嗦嗦地领命:“是……”

柳玄霜转过身,“兰芙蕖,你若是现在求我,本官或许会给你个体面的死法——”

话音还未落,就听见身后“咣当”一声,似是有重物砸落在地。他疑惑地转过身,竟看见屋内众人扑通通地跪了一地。

“大、大人,这匕首……”

柳玄霜不解,皱眉:“不就是剥个皮,怎这般慌慌张张的。”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地指了指地上的东西,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

男人垂眼,捡起兰芙蕖裙边的匕首,瞳仁遽然放大。

他赶忙用袖子,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直到刀柄上的图案完全露出来——

这不擦还好,一擦,他捧着匕首的手一抖。

这……

这怎么可能?

匕首上……怎么会有金纹游蟒?!!

他浑身一震,连忙望向跪在一侧的女子。

“这匕首,是从哪儿来的?”

兰芙蕖看着,不过顷刻之间,男人吓得面如死灰,执着匕首的手也哆哆嗦嗦,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金纹游蟒,乃皇家所用。

她一介罪奴,如何使得了这种东西?

见此匕首,犹见……幼帝。

柳玄霜深吸了一口气,浑身如一根绷紧的弦,却见少女面色平平如常,似乎压根儿不知这匕首的来历。

他的语气温和了些,将女人从地上搀扶起。

她的胳膊躲了躲,一双眼亦紧盯着那柄匕首。

那柄,明明刺入柳玄霜胸膛,却被他毕恭毕敬地、高高捧起的匕首。

她还未开口,身后便有仆从小心翼翼出声:

“这柄匕首,奴才见过,是沈大人身上的,想来应是御赐之物。沈大人向来不喜人近身,这等御赐之物,怎么会在兰姑娘身上……”

柳玄霜眸光一变,吓得面色灰败。

“沈蹊?沈、沈蹊人呢?”

“回大人的话,您让奴才紧盯着沈大人,他如今,已离开驻谷关,不知往何处去了。”

……

且说另一边。

皇命急召,沈蹊回京。

从驻谷关回京都,要途径清凤城,沈惊游带着应槐驭马疾行,终于赶在第二日日落之前入了城。

沈、叶两家婚事虽已作罢,可清凤城城主对这位后起之秀是极为赞赏,沈蹊作客,他自然好生招待了一番。只是不知为何,对方行色匆匆,丝毫没有留眷之意。

像是要急于赶往京都。

用完晚膳,他竟欲上马,日夜兼程。

此举看得城主十分惊愕,忍不住问:“沈将军此番进京,是有何等急事?”

正说着,有人轻轻叩响房门,只听一阵铜铃声响,一名姿容出众的女郎身披羽纱,缓缓走入堂中。

“沈将军。”

来者正是安翎郡主,叶朝媚。

对方朝他依依行礼,沈蹊亦回之一礼,举手投足,皆是从容大气。

城主一心想撮合沈蹊与女儿的婚事,见状,便找了个由头离去。

周遭女使退散,偌大的客堂内,只剩下沈蹊、安翎郡主与应槐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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