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蕖(221)

没有人知道,这些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

他找到了义邙王,虽然有侄子这个身份,义邙人根本瞧不上他骨子里那中原人的血。他们嫌弃他的温吞,厌恶他的谦卑,耻笑他的隐忍。

思绪恍惚,耳边落下清明一声。

“兰公子,你可曾听闻这样一句话?”

叶朝媚看着他,道,“白袍点墨,终不可湔。这一身素白,只要染上了一丁点儿的黑墨,就再也洗不掉了。”

兰旭抿了抿唇线。目光顿了顿。

“到头来,感动的只是你一个人罢了。”

秋风萧瑟,空气中掺杂着潮湿的寒意,浸入身前之人的眉眼。兰子初缓过神,抬眸与之对视。沈蹊的目光愈发带有攻击性,像是一只护食的野犬,要将这侵入的不速之客连骨带肉全部啮碎。

兰旭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以友好的口吻道:“我听闻,你在查青岚书院的案子。”

沈蹊挑了挑眉,“你知道的还不少。”

“我可以帮你。”

见对方神色并未撼动,兰旭陈恳道,“若你想查清当年青岚书院一案,我可以与你一起。”

“代价?”

沈蹊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不带有任何感情,引得兰子初微微一怔,须臾道:

“我不要什么代价,我只想救出我的……父亲。”

后两个字他说得很小声。

沈蹊目光冷凝,审视他片刻,半晌,扯唇笑了笑。

“兰子初,不若我们来做笔交易。”

“什么交易?”

“杀了拓拔颉,”沈蹊道,“本将扶你上.位。”

兰旭一愣,仰起头,却见沈惊游一脸正色,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

“上.位?”

他反应过来。

冷风拂于素衣之人面上,兰旭眉目缓淡,眼底没有分毫欲.望,平静道:

“我不想上.位,不想做高管、享厚禄,”功名利禄,都麻.痹不了他,“至于你所说的代价,或者说是筹码,我也从未想过。沈蹊,我现在来找你,是因为只有你有能力去做我想做的事。我之前做过许多错事,走过很多歧路,我不想再一条路走到黑了。”

说到后半句话时,他微微垂下脸去。男人眼帘亦是垂下,有风细幽幽地穿过,他微黯的眸底藏匿着许多心事。

沈蹊凝视着他,比他还要平静:“然后呢?”

“然后?”

兰旭不解。

“我替兰家翻案,然后呢?”

“兰子初,”沈蹊目光放远了些,“魏都你回不来了。”

青衣巷,你回不去了。

兰旭踉跄了一下。

他本就病弱,如今被这冷风灌得,更是面色翻白。见他似乎要往后跌倒去,沈蹊终于伸出手扶了他一把。那只伸过来的手结实而有力,带着许多令人信任与安心之感。兰旭借着对方的力量站稳身子,轻声道了句:“多谢。”

遽然又一道冷风,他咳嗽了阵,而后道:

“当年查抄兰家的,是郢王的人。”

沈蹊徐徐然收回了手。

“郭琮懿是郢王的人,你若想知道更多的内情,可以先从他入手。”

兰旭顿了顿,见沈惊游没说话,又补充道:“当年触怒郢王的是那篇《讨郢王书》,檄文的主笔是一名叫萧炯呈的学生。当年青岚书院出事后,他便逃离了江南,也并未继续考取功名,如今下落不明。”

沈蹊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烦躁。

他能不能说点儿有用的?

兰旭似乎也察觉出对方的情绪,他认真想了想,补充道:

“对了,对于萧炯呈,我有些印象。当时他个子不算太高,相貌也平平无奇。他的左边鼻翼处有一道很浅的胎记,平日喜欢用脂粉涂盖着,因为这件事,书院里许多学生耻笑过他。”

兰旭这么一说,沈惊游好像想起来了。

当年学堂里,似乎有这么一个人。

只不过他经常逃课,对学生之间的事毫不关心。更罔论去注意到谁鼻子上有胎记、谁喜欢涂脂粉。

沈蹊将这些几下,对兰旭淡声道:“行了,我知道了。我会去查的。”

兰旭欲言又止。

他张了张嘴唇,似乎还想对沈蹊说些什么。到底应当说些什么呢?是谢谢,多谢你帮兰家翻案,还是去问,你与小妹定的何日的婚宴?

男人嘴唇颤抖,终是静默不言。

正如沈惊游所说,他回不去了,回不去魏都,回不去青衣巷,更回不去兰家。

兰子初离去的背影很凄寒。

院内秋叶横落,坠在地上,连成枯黄的一片。兰子初垂着双袖,走在这寂寥无声的秋风中。

沈蹊并未上前送客,对于兰旭,他向来也不讲客气。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庭院里,默默凝望着他的背影。终了,唤来下人将院中的落叶打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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