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蕖(112)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有些担心地望向身前之人。

只见兰芙蕖敛目垂容,闻言,抿了抿唇,很客气地淡淡笑了笑。

她就像是一朵极清淡的芙蕖花,清丽,淡雅,摇曳在寒风中,能让人平添几分保护欲。

安翎牵过小姑娘的手,示意她坐在床边。

“发什么呆,心神不宁的。”

叶朝媚瞧着她。

兰芙蕖眼睫极长,浓密的一层,掩住眸底的思量。她顿了半晌,才轻声问:

“郡主姐姐,我想问您一件事,可不是当问不当问。”

“问。”

小姑娘的声音很轻。

“今天晚上,他喝了些酒,醉得厉害。我给他盖被子的时候,看见了他背上的伤……郡主姐姐,沈蹊是受刑了吗?”

叶朝媚没想到她是来问这件事的。

不由得别开脸,不自然地咳嗽了两声。

不知为何,她不说。

兰芙蕖便缓缓说着自己的想法。

从驻谷关第一次遇见安翎郡主、到她手上的皇诏、再到北疆……终于,叶朝媚忍不住了,转过头来。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沈惊游,他不让我同你说。”

“他怕你知道了,会觉得有负担,他怕你伤心、怕你难过。”

安翎道。

“你还记得先前在驻谷关时,他曾离开过一些时日么?那是他被圣上急召回京都,刚到清凤城,就听闻你出事了。后来——”

对方也抿了抿唇。

“后来他抗旨、违了皇命,去驻谷关救你。”

叶朝媚清楚地看见。

当那句“抗旨”落入小芙蕖耳中时,她原本软和的眸光,忽然激烈一颤。

兰芙蕖蹙起眉头,不可思议地望向身前之人。

好半晌,才愣愣地喃喃:“抗……抗旨?”

沈蹊为了她……抗旨?

违抗皇命,那可是杀头的重罪!!

见状,安翎赶忙道:“不过你放心,他是幼帝的心腹,圣上免去他死罪,派我来北疆督刑。”

“什么刑罚?”

安翎低声:“十二关。”

北疆昭刑间,地牢、水牢、火牢,十二关。

“今天早晨你见他时,他正要去受刑。”

这一句句话重重落在兰芙蕖心坎上。

她不可置信。

沈蹊居然能为了她这样。

抗旨,受刑,忍着那样的剧痛,受着那样的磨难。

她完全低估了沈蹊对她的感情。

沈蹊没有同她说过爱,他的那一句“喜欢”,也是四年前、青衣巷里,孩童般的打趣。四年过去了,她在驻谷关的这四年,家破人亡,父离兄散。

她见过太多真情破碎。

也受过太多嘲讽、揶揄。

酒足饭饱思□□。

也只是酒足饭饱后,才肯思□□。

食不果腹的日子里,她只求能活下来,家人平平安安,姨娘、二姐、兄长都平平安安。

哪里敢奢求什么真情呢。

“小芙蕖,”

见她发着愣,安翎牵过她的手,“其实我很嫉妒你,沈蹊能为你做到这种份儿上,是真的很喜欢你。你为什么总是怕他,兰芙蕖,你是不是没有安全感?”

冷风透过军帐的缝隙。

吹拂到少女面颊上。

她垂下眼睫,低低“嗯”了一声。

“郡主姐姐,我害怕。”

兰芙蕖没有好意思说,自己与沈蹊亲密接触时,她既想要,又害怕他。

“那你呢,你是如何想的呢?”

她抬起眼眸。

她想——

首先,姨娘、二姐不再受颠沛流离之苦。

其次,能与父兄团聚,一家人像四年前那样,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地在一起。

至于她与沈蹊。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过在苟且偷欢,与沈蹊尝得是一时欢愉。

用二姐的话说。

沈蹊那样冰冷无情的人,是不会有什么真情的。

她还说。

自己以往是世家女,是千金小姐,如今却是罪奴之身,即便脱了罪籍,也与沈蹊门不当户不对。要是与沈蹊在一起,自己只能成为沈家的妾室。

不止是不敢渴求真情。

更多的,还有自卑。

“我还记得与他再次重逢,是柳氏的宴席上,他高冠白玉,器宇轩昂,而我只是一个下人。郡主姐姐,我不敢面对他,你能明白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遇见曾见的熟人,是一种什么滋味吗?”

少女眼睫闪了闪。

过去的她,是清高的,是骄傲的。

而如今——

“我不敢去想。”

兰芙蕖长发披肩,将头轻轻靠在叶朝媚肩膀上,“郡主姐姐,我不够好,我配不上他。”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道虚无缥缈的晚风。

“他亲我,抱我,我不反感,郡主姐姐,我想我大抵是喜欢他的。可我没有品尝过深入骨髓的爱,也不敢妄图惊天动地、海枯石烂的爱情。是我自私,我只想抓住眼前、我所剩无几的东西,我的姨娘、我的二姐、我的兄长……我害怕我再渴求太多,连原本拥有的东西都弄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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