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驳神情冷峻,掠影如电,髭蟾军的黄金软甲大大拖长了战时,他比柳络儿还要急切地想击灭髭蟾军,破解幻境,摆脱困局。
可髭蟾军势头汹汹,且数量奇多,更棘手的是,髭蟾自第二次蜕皮后,每死去一只,其腹部便会自行裂开,腹中白卵则以眨眼之速长为蝌蚪,继而成蟾,似乎无穷无尽。
而由此生来的髭蟾,无须经过两次蜕皮便自有黄金软甲护身。
苍驳这厢处境不容达观,不远处九夭和梅鹤仙人的状况亦复如是。
梅鹤仙人不歇气地回击源源进袭的髭蟾军,怨愤道:“老朽这副糙肉老骨头架早晚要折在这幻境里。”
九夭一壁赶杀髭蟾军,一壁回道:“仙人还有闲心说笑,便知折不了。”
梅鹤仙人朗声一笑,“很难说么,老朽这是苦中作乐。”
“能乐便是好。”九夭旋舞宫袖,其速之快,直令髭蟾军不得近身。
梅鹤仙人收起笑容,愁忧道:“春梦婆婆这是下了一步走为上计之棋,用髭蟾军拖住我们,她自己倒跑了个无踪无影,也不知青扇公子是否有将她追上。”
“青扇的追踪觅影术,我从不担心。”九夭说的如此笃定,是因他每每离开听世城匿入人间后,青扇公子都能很快将其找到,所以春梦婆婆设计逃遁后,九夭当即便命青扇公子逐迹而追。
说话时,九夭的目光不住朝崖上瞥去,髭蟾军似如粘影随动的同时,烈毒恶风也一直围着苍驳和柳络儿兜圈刮。
苍驳眼下尚能与之周旋,但倘若时间一长,却是必败无疑。春梦婆婆如此设计,只怕这蟾毒是侵体立毙。彼时烈毒一发,弗及九夭施法,中毒之人便已回魂无术。
一念及此,九夭断喝一声:“炎龙,压制。”
赤龙受令而吟,周身火簇燃燃,与之一衣带水的髭蟾军被烈火灼得滋滋乱响,蛙叫声杂沓惨厉,应时燋灼。
龙火一盛,春梦婆婆在此留下的阴气便迅速被削弱,而由阴气喂养的髭蟾军也随之势微,由此给了众人喘息之机。
是时,飞袂回雪如虹,霓裳飘然一舞,翥凤翔鸾,宛若明霞动星月。
而遭龙火灸灼得晕头转向的髭蟾军一波接一波地被卷入袖中,两条长长的朱色水袖像是无底之洞,一次性纳进千余只髭蟾也不见分毫饱囊之迹。
龙火愈烧愈旺,赤龙整个成了一条炽烈的焱带,飞过之处,热浪如烤,九夭收袖顿喝:“炎龙,归。”
赤龙纵声咆哮,电烻一闪,热气即凉,九夭眉间龙首花钿浮过一丝珠光。
九夭止舞垂袂,细如沙粒的金粉自袖中倾倒而出,飞洒如细碎的赫曦。
而崖上,因春梦婆婆阴气陡然虚微而致黄金软甲不堪重击的髭蟾军也多葬身在后虚剑刃锋之下,十不存一。
到这时,柳络儿的战力突然爆发,手揄空弓,夷戮余下的残兵败将。
髭蟾军殒丧之后,风中蟾毒亦随之消无,幻境里的阴戾之气更是猛然被削弱不少,九夭和梅鹤仙人当即飞回崖上。
“苍兄,还能扛得住?”九夭开口第一句便是询问苍驳状况。
苍驳持剑在地上划着:毋忧。
九夭将苍驳上下一端相,俄而露出惊异的神情,“果然是,果然在你身上。”目光游到后虚剑上,“肉眼凡胎,难怪,难怪会如此。”
旁侧三人皆不知其所云,梅鹤仙人纳罕道:“九城主所指何物?”
九夭摇头不答,只道:“此事等出去幻境再说。”随即看向柳络儿,关心道:“柳姑娘如何?可被伤到?”
柳络儿用手摩挲着弓上栩栩如生的鹰纹,得意道:“得亏祖上传下这把神木桑弓,不然我这小命怕是早丧在此地了。而今只受了一点皮外小伤,实在不足齿数。”
九夭眯眼成线,似笑非笑,“姑娘豁达,无怪乎霜降欢喜与你成为酒伴。”
柳络儿忽然感慨万千:“我此生恐怕再也遇不着如她这样好的姑娘,我亦欢喜同她对酒作伴。”
九夭赓即正容亢色地道:“春梦婆婆现下不知所终,青扇也尚无音信,幻境之内变数颇多,既然诸位皆安,那么这便随我下潭一探。”
说罢,旋即幻出两张薄纱,予苍驳和柳络儿一人一个,“避水纱,入水而不溺。”
闻言,二人立刻将薄纱系于面上,遮掩口鼻。
柳络儿率先跳入水中,没水片刻,再忽地浮出脑袋,惊喜道:“此物当真不错。”
四人入潭之后,九夭当中划出的深渠自下而上慢慢溢拢。短短片刻功夫,激涌的潭面已是平寂如镜。
而这潭下,果不其如九夭所料,当真是别有乾坤。
潭内情景全然不复先时所见,犹似刚经历过区域性的地带大动,乃至地势巨变,隆地成山,洼地成谷。山峰起伏连绵,层林叠翠。匡谷三面闭合,另有曲径通幽,俨然是一片风景秀美的水下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