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鬼笑唇浅浅,不应不吱,伸出一只手,朝梅鹤仙人隔空一抓,一直揣在梅鹤仙人身上的亡僖棺如被线牵一般飞到空鬼手上。他极其恭敬地捧着亡僖棺,举止神态也变得过分庄严,那副模样,恨不能直接将亡僖棺高高举起,顶礼膜拜。
亡僖棺是上古神物,有归魂之功,其本身便是一个尘埃难覆的宝器,若空鬼单单是因突获神物,焉能有这番至恭至卑之态?再眼拙之人也能看出,亡僖棺于空鬼而言,绝对非同一般。
空鬼一手稳稳托住亡僖棺,居高临下地俯视梅鹤仙人,言语尖利:“无知妄作,小小地精也敢打亡僖棺的主意,不怕折了寿数。”
纵观种种,空鬼此番异常举动,唯有一种解释,即亡僖棺中有其极为看重之物,更或者是,有其甚是珍视之魂,凉月脑中乱麻骤然冒出一线端头,喃喃出声:“何人之魂?何人之魂?”
坐间,一道惊雷过耳,凉月杏眼圆睁,大喊道:“少枭,亡僖棺里是少枭之魂,老头,不能让他拿走亡僖棺。”
“少枭。”九夭低声一复,猛然惊醒,一袖拂开近身无影武士,越过盔顶,奋力奔向空鬼,呵叱道:“清淮,你休得放出少枭之魂,狼子野心不死,时至今日还妄图复兴大荒,简直是痴人说梦。诸天三界,唯两人可驭令亡僖棺,你有什么本事能解除棺上封印?”
“封印?”空鬼不屑地一笑,“你还以为那个人由始至终都清清白白、纤尘不染?亡僖棺上的封印……”撞齿之言中道而止,空鬼双瞳生恨,似有不甘。
梅鹤仙人趁空鬼分神之际,一杖藤横扫过去,空鬼灵敏侧身,亡僖棺被其护在臂弯处,而他自己却生生受下一击,衣袖当即绽开一道口子,藤上尖刺扎进皮肉,在空鬼小臂上留下一条清晰可见的血痕。
空鬼浑不在意臂上之伤,却无比紧张甚是牢固的亡僖棺,待确定亡僖棺完好无损后,转即目噙凶恶之光,“不自量力。”当下掌凝风暴,肆旋肆猛,很快便将梅鹤仙人卷进其中。
风暴之心,天旋地转,乌杖蔓出数条藤枝深扎地里,梅鹤仙人拄杖定立。
“清淮,休要伤人。”九夭一声沉咤,执长袖悬空,身姿轻逸灵动,似作飞天之舞,婆娑之态却柔中带刚,出袖便是带了十二分力道,悍厉攻夺空鬼肩上玄色仓庚。
空鬼一避一闪,攀身如风,落足如雨,矫捷地穿梭于袂影之间,片绯不沾。
二人争斗之时,九夭腰间荷包绳不知不觉中缓缓松开,置于包中的绿珠徐徐飘出,穿过无影武士阵中空隙,游鱼般摆向湖汀。
凉月来回巡睃的目光在触到自行飞来的绿珠之时,不由愣怔一瞬,自言自语地道:“云纺真人。”
通透的绿珠泛着幽幽清光,在明昧不定的天光里,活似一只碧眼。
眼见绿珠越来越近,凉月下意识伸手欲接,却不料绿珠在近其身之时突然拐了道弯儿,往凉月身后飘去。
绿光一闪一闪,最终没入灯笼体内。
凉月正不明就里,竟见被荷叶裹起的小身子冷不丁动了一动。
“灯笼。”凉月立马矮下身去,伸手便要去剥灯笼身上荷衣,但指尖甫一触上,脑中便浮现出灯笼可怜凄凄的模样,不禁口舌犯苦,收回双手,换做轻呼:“灯笼,好孩子,凉凉月知道你很疼,和苍将军一样疼,你醒了就睁开眼,凉凉月一会儿带你下山买糖葫芦,给你买最大最甜的糖葫芦。”
静寂少顷,三尖爪钩蓦地从内划破荷叶,褪去荷衣之后,灯笼身上已生出一层细细软软的白绒。
凉月喜极而泣,“坚强的孩子,终归是挺过来了。”
灯笼冉冉坐起,神情之中已无昔时娇憨之态,游目四观之时,颇有些道之不明的沉稳,而其伤后初开口之言更是让凉月大吃一惊,“吾乃上古灵兽,么么。”
“么么?”此话听入凉月耳里全是陌生之感,竟一时未能理解其话中之意。
么么一板一眼地道:“鄙人之讳,不登大雅,万望闻之勿以为异。”
“你……”凉月不禁语塞,酝酿片时方带着质疑的口气问道:“云纺真人的元神入你之体,而你之身又是灯笼,所以你到底是借尸还魂,还是夺他人元神回生?”
么么娓娓道:“鄙人既是云纺真人,又是汝口中的灯笼。”
惯喜撒娇卖乖的灯笼冷不防变成口气老成的么么,泼得凉月是一头雾水,不禁咄咄道:“此话怎讲?何为既又?”
么么辞气和而不亲地道:“事之来龙去脉,鄙人闲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而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之危。”
凉月顾首而望,只见战局越发混乱,九夭和空鬼斗地是难分难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