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隆仰头大笑,“这倒也是,我自个儿也丢不起这人。好了,言归正传,如何擒那位王,诸位可有良策?”
张井道:“帮里弟兄正在追查点子下落,我琢磨,干脆带上弓箭手一路杀过去,直接把舵把子给逮了。”
“对方此次有备而来,踪迹断然会抹个干净,即使能追查到,也不过是一肢半节。并且,”宋岐笑弥弥地道:“张井兄,你忽略了一件事。”
张井反复想了想,纳闷道:“哪道子事?”
宋岐不答反问:“谁是王?”
“没错,宋兄说到了重点。”一直在听别人讨论的周录到这里终于出声:“虽已交过一次手,但目前为止,我们尚且不知对方主阵之人是谁。”
张井当即恍然,“苍蝇不见头,是个难。”
杨隆脸色阴沉地接过话:“此人的确很神秘,幼州官兵与之交手数次,明里暗里查访多回,都未能扒出其半点信息。”
那占眼睛盯着地上虚虚一处,嘴里喃喃自语道:“看似一盘散沙,但每一把沙都有方向,沙子沾了不少,就是还没碰到扬沙的那只手。”
因为那占说话声实在太小,所以连与他促席而坐的于奎都未听清,于奎偏首瞄了他一眼,询道:“戌亲王在说什么?”
那占突然一醒,望向众人,“我有法子能找到他们的首脑。”
“哦?”杨隆眼睛一眯,“戌亲王说来听听。”
“准确地说,是引蛇出洞。”那占站在幼州山区地形图前,“本地官兵搜山都没能将其巢穴找到,以我们之力,恐怕把握也不大。与其守株待兔,不如设计诱捕。”
秦掷突然说了句:“大隐隐于市。”
那占余光扫向秦掷,听杨隆说,自一年前起,秦先生身体就越来越差,近些时日更是常常感到有气无力,只要一沾椅子,就忍不住闭眼软软靠着,食量比之一年前也减少许多,一日日下来,整个人清瘦了不少,出岛前还染了风寒,人一到风烛残年之际,随便一个小毛病,都能久拖不愈,这都一个月了,不管什么药都不起作用,夜里犹然咳个不停,虽是初夏天气,但先生晚上还是要盖两层棉被,方才闷得出热气。
“秦公话儿不明。”那占正担忧秦掷身体,张井一句话将其思绪拉回。
宋岐反应很快,替秦掷解说道:“我想,秦公之意应当是既然连搜山都未能挖出其营寨,可见其窝子并非在山间里,我们固有的认知断然是以为匪徒只会藏于山里,因为山中密林纯然就是一道天然屏障,殊不知也有人会反其道而行,匿于闹市。”
于奎愁眉道:“那这就不好找了,既然有心隐藏在人群之中,肯定有一套周密详尽的方案以及行事规程,往往摆在面前的东西,反而容易被忽视。”
“宋岐前辈和于奎前辈的分析,非常到位。”那占背对地形图,游目众人,“铜墙铁壁也有缝,各位前辈不妨想想,如果换做是金蝉帮,你们在何事上最易露出破绽?”
张井直截了当地道:“帮主外头招摇的当儿。”
话一出,堂里突然陷入一片坠针可闻的静默,良久,众人实在憋得难受,一场哄堂大笑瞬间如冷水浇热油般“噼哩拍啦”炸开。
“张兄,”杨隆面皮上顿时青黄相接,假意咳了两声,继而强行辩解:“我一向谨言慎行,藏形匿影,张兄童心了。”
张井这才反应过来,目光一缩,“我……我话儿歪了。”
合不拢嘴的那占勉强收了笑,又问道:“如果对方帮主言行敛迹?”
堂中人开始认真思考,须臾,宋岐缓缓道:“行动之前。”
“没错。”那占咧嘴一笑,“下雨之前,风云皆有征兆,而行动之前,往往最易露出破绽,也是人人尽皆小心翼翼之时,这个时候,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晃动人心。”
“珰”地一声,杨隆将手里精巧的匕首敲上花瓶口,转目望向那占,“你打算怎么做?”
那占饱含深意地笑了笑,并未说话,而是用手当空比划了一番,众人看得仔细,皆是一副恍然之色。
第206章 将计就计
幼州之物产比不得相邻几个州郡丰饶,但幼州贵在瓷器,历来便有瓷乡之称。幼州瓷,主打血釉,其形状独特,画技精良,烧制工艺极为复杂,每只瓷器都要经炉火三烧,因为量少,所以价高,尤受富人青睐。
杨隆一到幼州便风风火火四处搜罗,几天下来,统共办了两箱幼瓷,宝贝似地锁在屋里,念叨着要将这两箱幼瓷作为传家宝代代相传,算是给后辈儿孙积的家当。
每当他说到这里,秦掷都会催他快些成个家,不然哪里来的子孙?
金蝉帮管事的这帮汉子,个个都无家室,按他们的话来说,以前是太过漂泊,居无定所,根本没存那份心思,入金蝉帮后,算是稳定了,却又干起了刀口舔血的勾当,无牵无挂反而心无所虑,久而久之便也没了成家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