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的凉月,活像被人抢走宝贝的稚童。
白影一言不发,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苍驳,你知道吗?生出一颗有血有肉的心,对我来说,有多么不易,比石头开花还难。”一根纤白若玉雕之竹的手指狠狠戳中那方跳动,凉月凝眸而笑,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叫人心疼,“我这样吝啬的一个人,我的东西,从来……从来没有人拿得去,可是……可是我却想把我最为珍贵的心给你,我把它给了你,没有一点犹豫地给了你,多么希望你能收下,并珍惜。”
凉月突然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颓败地垂下头,像风中飘摇的柳条,“我也只有这个拿得出手了。可是嫌我的心不好,所以才去找别人?她们的心,都比我的好吗?我的心,它不坏,它一点都不坏,它也是红的,也和她们的一样,扎上一刀,是会疼的……”
终究,她明白自己是妖,从未有过半刻糊涂。
“今天,我看到那个姑娘了,苍驳,我……”凉月闭上眸子,牵出一抹苍白无力的笑,顿了一顿,轻声一叹,语气异常平缓:“我觉着……我比不上她。”
何其高傲的千年大妖,从来目中无人,但是现在,不过一个小小凡人,便轻易将她的高傲全盘击溃。她独自缩在那个冷冰冰的角落里,兀自喃喃,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唇合齿接。
沉香子的魅力就在于此,它不辛不辣,却能一丝一丝吞噬你的清醒,一点一点掀开你的隐伤,叫你防不胜防,让你避无可避。
迷迷糊糊中,凉月似抱上一块寒冰,刹那间,犹坠冰窟,冷地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意识仿佛跌进茫茫深海,而后缓缓往下沉去。
第167章
酒醒之后,已是翌日晌午辰光。
凉月身心同时一醒,霍地翻坐起来,头不晕不痛,却一片空白。
“蹬蹬蹬”下了楼,管事老头热情地同她打招呼:“凉月姑娘,饭一会儿给你送上去吗?”
凉月摆了摆手,“谢谢老叔叔,不用了,我不饿。”
管事老头弓腰道:“好,好。”
凉月极目相寻,终于瞥见太微和灯笼正在楼下信步而行,太微似乎在教灯笼说话,而灯笼也学的极其认真。
“太微,太微。”凉月急急跑了过去,未及喘口气便立马问道:“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太微淡然道:“苍公子背你回来的。”
那个白影,凉月是记得的,她一脸颓丧地看着太微,愁道:“我昨晚也不知说了什么,心里总觉得非常不安。”
太微平静地道:“听孟公子说,你昨夜去闹了锁乌楼?”
凉月不遮不掩,直截了当地承认:“没错,我的确是去了。”
太微又道:“孟公子还说,你昨夜跟锁乌楼里的一个姑姑打了一架?”
凉月柳眉倒竖,“他怎么不写告示贴遍全城?”
“还用我写告示?你昨晚大闹锁乌楼之事,今天一大早就传开了。各种版本都有,你要不要听听?”孟不怪的声音从后面蹦了出来,凉月斜睨他一眼,“什么版本?”
孟不怪往嘴里丢了颗花生米,边嚼边道:“不过,跟你没多大关系,主要是你那位情郎,苍公子。”
凉月立马来了精神,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冤家对头,连忙追问:“我去锁乌楼,跟苍驳有何干系?”
孟不怪换上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揶揄道:“苍公子昨晚一路将你背回来,你说有无干系?”
凉月抿了抿嘴,表情有些古怪。
孟不怪继续道:“现在坊间都传苍公子好男风,自打上回他有如神助地灭了估鶠之后,万聿城大半人都认得他。昨晚很多人在路上看到他背了一男子,而且那男子还对苍公子,”孟不怪突然打住,狞笑道:“左抚右摩,一双手极不规矩。”
“你……你少信口雌黄,我何曾如此过?”凉月昨晚醉生梦死,哪里还记得做过什么,想反驳,却觉心虚,她知道自己德行,对苍驳左抚右摩,也并非完全不可能之事。
孟不怪嘴角一挑,“他此时就在楼上,你去问问便知。”
凉月平声第一次生了退缩之心,她低垂着头,看着脚下的青石板,用力地去回忆昨夜发生的林林总总,只记得有一道白影一直在自己身旁,而她喋喋不休地说了很多话,眼下却是一句也记不起,而之后发生的事更是印象全无。
太微忙出声安慰:“凉月,事情既已发生,说什么也是徒劳,索性就不去想了,日后少沾酒便是。”
凉月这厢正因昨夜之事焦头烂额,却听灯笼突然欢喜地嚷道:“凉凉月,举世无双苍驳将军他夫人。”
凉月当场惊住,似没听清,愕然问道:“灯笼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