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觉得,自己担忧她得知消息后会误会而匆忙赶来这件事变得可笑。
无忧是陪着太子爷一同来的。
圣旨赐婚的消息到了太子府时,他眼见自己沉稳不惊于色的主子慌了一瞬。
他们到陆家没找到人,兜兜转转到了这,却眼见这一幕。
无忧不知该如何开口:
“爷,姑娘她……定是有误会。”
回廊里无比静默,祁宴冷眼看着那一幕,眼底愈发冰冷,英挺的轮廓以及紧抿的薄唇划出一个坚硬的弧度,良久,像是耐心终于告罄,他转身离开。
男人向来清绝伟岸的身影在那一刻竟有些落荒而逃的挫败,无忧心中一痛,再次看了那相依在一处的身影,匆忙追了上去。
风吹动隔断的纱屏,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蓁蓁如梦初醒,慌忙推开了江朝。
江朝怀中一空,骤有所感般退后了两步。
她脸上还隐隐带着泪痕,看上去有些狼狈,拿帕子轻轻擦拭了一番,蓁蓁整理了番心情,抬头看向江朝。
对面站着的这个人,是她发自内心曾信赖过的人,也是真的曾经想将一生托付的人,有些话,她无需隐瞒,若是隐瞒了,恐怕伤了自己也伤了他。
蓁蓁清了清嗓子,眼眸恢复了以往的澄亮,她轻声道:“江朝,对不起,我想,我从没有喜欢过你。”
她声音慢吞吞的,说出的话却无比真诚也无比残忍,“你很好,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玩,但是,直到刚才你告诉我那个消息时,我想我才明白我自己的心意。对不起。”
小姑娘平静的语调带着歉意,响在只有两人的香室里。
江朝听了,本以为自己会很心痛很难过,但偏偏,他却觉得如释重负。
得知圣上赐婚后的这些日子,他将自己关在府上,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到底是哪一步错了,才会让他握不住他的姑娘。
他的脑海凌乱,倏忽闪过许多零零碎碎的片段。他想起蓁蓁听到太子爷的名字时怔住的表情,想起她避而不谈的曾经,也想起那日销金楼里太子对蓁蓁的维护。
直到蓁蓁说出这些话的那一刻,他心里的猜测终于得到了印证。
那一瞬间的如释重负,让他心痛之余,却又好似卸下了心头一个重担。
静默片刻,他问道:“你,心系太子,对吗?”
蓁蓁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直到今天以前,她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但得知段若妤被封为侧妃的消息那一刹那,那种反胃的感觉让她突然明白,自己一直没有忘记过。
小姑娘灵动澄净的水眸坦坦荡荡:“江朝,对不起,我没想骗你,但今天以前,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
如果没有圣旨赐婚,她定然会如同众人期盼的一般嫁给江朝。如果没有第二道圣旨,她也不会明白自己真正的心意。
江朝松了口气,再次退后了两步,少年脸上的沧桑一点点褪去。事情说开了,堵在两人心头的不甘也便散了。
“蓁儿,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都不是我们自己能控制的。其实我这些日子在府里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没有带你去游船赏灯,如果你落水时救下你的是我,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眼见蓁蓁要开口,江朝轻笑了声,打断了她,继续道:“我一直在后悔,一直在怪自己。但你方才告诉了我这些,我心里反而踏实了。旁人都说,太子监国,陆家恐怕要遭殃,如今,你能成为太子妃,对陆家或许是一件好事。只是……”
他顿了顿,尽量扯出一个明朗的笑容:“只是我不久便要出京南巡了,这一次,可能要一两年才能回京,恐怕不能看着你出嫁了。”
他说完这番话,垂首解下了腰间的玉佩。
在掌中摩挲了半晌,江朝将玉佩递给蓁蓁:“那日端午节,我向你讨要五色缕,原是想将这玉佩送你。后来你落水了,五色缕也丢了,或许是天意吧。但这枚玉佩,是为你准备的,也不好再送旁人了。我还是要给你,权当我作为哥哥,恭贺你大婚之喜吧。”
江朝不由分说将玉佩塞进了蓁蓁手里,盯了她片刻,不待蓁蓁再度开口,便转身离开了。
玄衣俊朗的少年打马消失在长街尽头,蓁蓁看着触手生温的美玉,禁不住有点难过。
那玉佩上刻着四个字:花好月圆。
花好月圆人长久。
蓁蓁终于后知后觉明白了江朝为何非要将这玉佩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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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陆府上时,顾柔嘉和沈九思还没有走。
看见蓁蓁的身影出现在俪水院外,两人忙起身迎了过去。顾柔嘉担忧道:“蓁儿,你回来了,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