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审问到这里,似乎陷入了无解的胶着状态中。
两方各执一词,皆没有能够咬死对方的证据,似乎此刻将案子压下待日后再审,是唯一的办法。张皇后许久没说话,这时她缓缓开口:“本宫听了半晌,似乎有些事情还有待商榷。既然太子妃对此事有异议,不若先将此案压下,将殿中这个丫头关在牢里,留待日后问话。至于太子妃身边的那位……”
张皇后默了默,道:“也应一并作为嫌疑人扣留下,太子妃可有别的话说?”
此时,似乎看起来是张皇后让了一步。毕竟今日一大早是她让人将她们带到宫中来问话的,此时因为陆蓁蓁几句反驳,张皇后无奈将此事压下。知道的,会说此事确有疑点,不知道的,恐怕要说陆蓁蓁仗势欺人胡搅蛮缠了。若就此将此事按下不提,旁人只怕会以为陆蓁蓁为了庇护身边的大丫头刻意与大夏律法为难,若再被有心之人利用,传出去,会累了整个东宫的声誉。
所以,此时绝不能将此事压下。
陆蓁蓁心念一定,缓缓转过身,面向张皇后站定,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娘娘心疼蓁蓁,蓁蓁心中明白。但此事,蓁蓁与蓁蓁的侍女问心无愧,若压下待来日再审,恐怕背后陷害蓁蓁之人会找到更多虚假的证据,到时更不好洗清了。既然此刻沈大人在,不如由沈大人来审,蓁蓁相信,天网恢恢,沈大人经验丰富,定能还蓁蓁和东宫一个清白。”
她不卑不亢,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张皇后怔了怔,没想到她毫不慌乱,此刻自己倒是有些慌了。谁人都知,沈胤名唤玉面修罗,便是说他虽长得一副玉面郎君的样子,但办起案来如有神助,若交给他,恐怕事情要脱离掌控了。
张皇后搭在扶椅上的手紧了紧。她隐在袍袖下的手微微攥成了拳,对于此刻的情景显然是没有想到的。陆蓁蓁提出的理由合情合理,她作为皇后,本就该公正,似乎找不到什么借口来将此事暂时压下去了。于是她沉默了片刻,道:“好,沈卿断案无数,想来由他审问也是正当。只是,此事,太子妃到底是脱不了干系,还是不要多插嘴的好。”
张皇后迫不及待地想给陆蓁蓁扣屎盆子,她也无话可说,只能冲沈胤点了点头,便退到了一旁。
陆蓁蓁自小与沈九思交好,对她这个哥哥还算是了解的,沈胤是个帮理不帮亲的人,若真是有证据能够证明寻芳的话是假的,那他自然不会姑息,更不会站在张皇后那边,同样的,若是证据指向陆蓁蓁,那么沈胤也不会惧怕太子爷的威势。
这也就是最初,为何祁宴和陆蓁蓁决定将案子交给大理寺的原因了。但这样一个人,为何会被张皇后叫到宫中来断案,又为何对于寻芳口中错漏百出的证据视而不见呢?陆蓁蓁静静地看着,虽然对此有疑惑,但她没有开口。
沈胤得了命令,便冲两人行了个礼,转身站定在寻芳面前,他拍了拍手,一个身着大理寺官袍的人快步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香炉。
沈胤道:“这个香炉是在太子府中,段侧妃的居所发现的,被人遗弃在了正殿后的偏僻小径里。当日我派人将太子府一应可疑的物品都带到了大理寺,但恐有遗漏,在太子爷的准允下,臣带人悄悄查探了一番,找了些线索,这香炉便是可疑物之一。”
他命人将香炉掀开,送到几人面前一一过目:“这里面的香已经燃烧充分,乍一看并不能看出里面曾经是何物,但臣觉得蹊跷。这香炉并未破损,看起来也是昂贵之物,怎么就会被人扔到了外面呢,所以臣找了宫中的太医将这香炉灰拨了出来细细查验。”
话说到这里时,陆蓁蓁便注意到寻芳的表情变得扭曲,她身旁的段若妤似乎也有些情绪波动。
沈胤还在继续说着:“太医道,这里面曾经燃过的,是一种浓度极高的安神散,若是人吸入半个时辰,便会觉得头晕乏力,并且快速进入睡眠中,因其本质作用是安神,所以对人的身体没有伤害,即便是太医来探脉,也只会觉得中了此香的人睡得极沉,并不会发觉是药物所致。”
“此处便生出疑点,先前太医诊脉时,只说段侧妃是药物所致才陷入昏睡,且看症状是婆陀散,我们一开始便都觉得,段侧妃那时说自己疲惫需要休息,是婆陀散开始生效的原因,可并未有人明确说过,婆陀散到底多久开始生效,若段侧妃上午便在太子妃那里中了婆陀散毒,为何到了夜间才开始昏睡,时间上是否不太合常理?臣先前便有此猜测,只是苦于无证据,可如今有了这个香炉,臣便不由地多想了两分,若最初段侧妃说自己疲乏时并未中婆陀散,而是有人居心不良,在香炉中点了大剂量的安神香,让段侧妃昏睡,之后才喂了段侧妃婆陀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