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有两个洒扫的小丫头,一个慢吞吞地扫着院子里的落花和灰尘,偶尔捶捶腰,若是观察久了,便不难发现,捶腰的时间比弯腰的时间要长许多。而另一个拿着水壶在给花丛浇水,嘴里哼着小曲儿,还时不时往内室扫一眼,显然也是在溜儿神。
冷云轩里的仆从,除了段若妤从娘家带来的那两个,其余的对分内的活都不甚上心,原因也无他,段侧妃到了太子府已经四五日了,却连太子爷一面也没见着,更连句问话都没有,可见是不受宠了。
最开始那一两日,太子爷和太子妃忙着四处走动,分到冷云轩伺候的丫头小厮还心怀希望,觉得等西殿那边安稳了,太子爷定要来看侧妃的,毕竟当初太子爷钟情段家姑娘的事,不是传的满京城都是吗?
可是眼瞧着太子爷陪着太子妃忙完了头几日的事,又陪着太子妃回了娘家,再回来,也不见太子爷遣人来问候一声。众人心灰意冷之时,又听闻太子爷和太子妃闹了别扭,两人冷了一日。众人心头的火苗又给点燃了,觉得太子妃都受冷落了,总也该轮到侧妃了吧,可就这样等了两日,也不见太子爷来看这位段侧妃。
众人这下彻底心灰意冷了,尤其昨日一早,又听闻太子妃开始着手料理中馈了。
这便是十分明显了。即便太子爷和太子妃闹别扭了,也不影响人家掌中馈大权,那这府上哪儿还有这位侧妃的位置?
于是大家伙昨夜里一起吃了顿酒,今晨便懒洋洋的,都不愿意动了。
两个小丫头正偷着懒,内室的玉帘突然响了,是寻芳走了出来。她一看见这两个偷懒的小丫头,面色立刻严厉了起来:“你们两个懒丫头,又在偷懒,扫个地扫了半个钟头,怎么着,难道你们要扫到日落不成?赶紧着扫完,然后去前面取二两薄荷来给娘娘调香用。”
她一番严厉训斥,两个小丫头面色红了又白,其中一个胆子大的,恼恨自己丢了面子,立刻便丢下了手中的扫帚,呛声道:“寻芳姑娘若是觉得我们做得慢,不如自己来做好了!要我说,这冷云轩大半日也没个人走动,根本用不着扫什么院子,这花,哼,更是没人会来看了!”
“你!”
寻芳被她这几句话气的发抖,手指指着她骂道:“你是从哪里学的规矩?我是侧妃的陪嫁丫头,你竟敢和我顶嘴?!”
“奴婢是太子府的丫头,听的是太子爷和太子妃的令。说不准儿啊,有一天侧妃不在太子府了,奴婢还要在太子府当职呢。所以寻芳姑娘,您省省吧,有这个骂奴婢的功夫,不如想想法子,怎么将太子爷请到这冷云轩来坐一坐啊。太子爷来了,奴婢们自然就上心了。”
寻芳被她气的几乎晕倒,然而因她句句指着自家姑娘不得宠一事骂,寻芳牙尖嘴利竟也找不到反驳的话,一时只能指着她的鼻子,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内室本是安静得很,段若妤穿了一件绣荷花的月白色薄纱裙,正坐在桌前调香。
调香能让人宁心静气,凉州暑热重,一年四季都不见飘雪,所以人们生怕身上出汗味儿,人人都要随身配香囊,这般大的需求,算得上是日常用物了,市面上香料又品种繁杂,所以凉州人几乎人人都会制香。她在凉州那些年,也同几个调香厉害的娘子学了这手艺,这制香的步骤繁琐,却让人心情舒畅,久而久之,她便习惯了对着这些香料摆弄一日,也逐渐摸出了些调香的门道儿。
方才,不过是发觉要调的清脑香里少了一味薄荷,所以让寻芳派人去取罢了,没成想却出了这样的事。
段若妤皱了皱眉,调香的心思也被打断了。那些话顺着半开的窗棂一字不落地传到了她的耳里,饶是想装聋子也不成。
素净的面庞不可避免地浮现了一丝难堪,段若妤咬了咬唇,慢慢抬头,缓声唤寻芳:“寻芳,算了,你去取吧。”
寻芳见自家娘娘这么好脾气好性子,更生气了:“娘娘!您是正经儿的主子,这几个丫头凭什么敢这样说?您应该将这事禀报太子爷,求太子爷为您做主!”
听到寻芳说让侧妃将这事禀报太子爷,那两个小丫头也有点害怕了,她们瑟缩了下,没再敢顶嘴。但段若妤摇了摇头,显然是不想计较,声音依旧柔柔的:“算了,表哥日理万机,我这点小事,还是别去烦他了。你快去取薄荷吧。”
寻芳气不打一处来,更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但主子这么说了,她也只能按下了脾气,道:“是。”
刚要往出走,门口却进来一个人,是在外面等了半晌的颂冬。颂冬走进来,几个人便都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