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幼祖母便教导她,在白家里,她哪怕把天顶破也无妨。但只要出了白家的门,她就必须谨言慎行。
因为她是怀恩公府的嫡姑娘,所以外人跟前,她得端出国公府嫡姑娘的气派来,于是她端庄持重的进了门。等落座,贺笺笺忌讳的看了眼她带来的人,白知夏只恰到好处客气的笑着:
“不知陆世子有什么话要姑娘带给我。”
贺笺笺笑了笑:
“姑娘可否屏退左右?”
“不可。”
白知夏正色道:
“我与陆世子并无什么须得背着人才能言语的事。”
贺笺笺才道:
“姑娘多思,爷只是记挂着姑娘的恩情,让我一定要与姑娘好好儿道谢。”
“世子已多次致谢,委实不必如此了。”
贺笺笺笑道:
“我家世子爷虽瞧着是个冷情的人,实在却是个很念恩的。真真的滴水之恩,便要涌泉相报的。”
话中并未有对主子的敬畏,却是熟稔中还带着亲昵,显然的二人关系不凡。听了这话,白知夏不免好好儿打量起贺笺笺。贺笺笺也理了理鬓发,低垂着眼,仿若不知被打量着。
她口口声声唤陆晏为爷,可语调与装扮却委实不像婢女,这从头到脚,衣装到首饰,便是寻常官吏家的姑娘也比不过。但若要说旁的,又何必这样称呼?
“你是陆世子的婢女?”
“从前是的,但爷恩赏,已为我赎了奴籍。”
她分明没说什么,但神情与语调却让人觉着,她如今就是陆晏的房里人。
这也太失礼了,竟派个房里人过府致谢。
白知夏沉了脸:
“陆世子的心意我知道了,若没什么了就请回去吧。”
贺笺笺权当看不见她的脸色,仍旧道:
“爷还让我转告姑娘,他心内不安,为姑娘担心。毕竟他与姑娘同困陷阱一日一夜,姑娘还为着救我家世子爷不惜自伤身子,只怕是要碍着姑娘名声了。”
白知夏脸色顿时就变了,忽的站起来,眉眼间尽是厉色:
“姑娘这话是在警醒我么?还是想以此让我如何妥协?”
贺笺笺吓了一跳,白知夏的反应让她意外。她知道世家贵女把名声看的比命都重,听了这话也只能忍气吞声尽力遮掩。她慌了一瞬也忙局促的站起来,惶恐道:
“姑娘这话怎么说?我并无旁的意思,只是客气的代我家世子爷来诚心致谢,且我家世子爷为姑娘担忧,这实是好意。您怎会如此思量,这般晦暗歹毒?”
贺笺笺倒打一耙,白知夏仿佛气的胸口起伏,扭头去问身边婢女:
“你以为呢?”
婢女惶恐,没想到主子姑娘会问她,却也忙正色道:
“奴婢觉着,这位姑娘说的正是这般意思。”
贺笺笺据理力争:
“姑娘的婢女,自然是要偏着姑娘的。”
白知夏陡然就红了眼眶:
“姑娘家的名声比命都重,你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陆世子伤重昏厥,哪怕被困陷阱,我与陆世子也清清白白,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就仿佛行了什么龌龊事一般?你究竟是来致谢,还是来逼我去死?”
贺笺笺忽就心慌了,要说什么,白知夏眼泪已一串串往下掉,瞧着叫人无比怜惜的柔弱悲苦:
“不过是意外的事。陆世子镇守西疆多年,年少英豪令人敬仰,换做是谁都是要救的。你,你一个陆世子的房里人,跑到我这儿来说这些,端是什么心思?”
白知夏气的浑身打颤,贺笺笺咬牙狡辩:
“是白姑娘自己错想,我哪一句曾提过那些?”
“你字字句句提的就是这些!”
白知夏仿佛被气急了,口不择言。
但痛哭怒斥之下的,却是掩藏的痛快。
贺笺笺无非是想借着此番作态让白知夏明白陆晏有个看重的房里人,再提陷阱之事让白知夏以为是陆晏以她名声来胁迫,触怒白知夏,旨在让她退缩。
倒是她的不是了,上辈子请旨赐婚进展极快,并没有让贺笺笺施展的余地。
可贺笺笺也想岔了,如今是她想断清瓜葛,可陆晏却古怪的,不愿意放弃的样子。
昨儿见到贺笺笺,白知夏就知道她又要生事,索性将计就计,将事情闹开。
她就是要将事态闹大,让贺笺笺背负无礼的罪名,让陆晏落下忘恩负义的名声,并借此与晋王府划清干戈。
白知夏抚着胸口,气狠了的样子。
但她不知道,在她与贺笺笺进了这间所谓的小花厅后,陆晏来了。
陆晏正襟危坐,在他身后的霍缨早已一身冷汗出透。隔壁根本不是什么小花厅,而是客厅竖起的木屏风隔开的一间,丝毫声响都不能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