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心里明白的很。
是因为曾经有多喜欢他,如今才有多恨他。
恐怕从她拒婚后,陆晏也发现了她的不同。所以他反常却又遮掩的,一直徘徊在她身边。
陆邈与白迎的事或许是巧合,也或许就是陆晏安排的。毕竟他很清楚她不可能放过白迎,放过这场让白家灭门的事。
她强压下情绪,努力维持着从容,试图劝说陆晏不要再痴缠。毕竟她如今没本事招惹晋王府,也没那个本事得罪晋王府。
“这样奇诡之事,世间少有。陆世子天之骄子,难道只为了重蹈覆辙?”
陆晏此刻已然压制下了审问白迎时的剧烈情绪,他看着她,觉着仿佛经历太久都不曾这样好好儿看着他的妻子。
“是弥补。”
白知夏愣了一下,嘲讽的冷笑了一声:
“何至于呢?人生来就该懂得趋吉避凶。晋王府镇守西疆,付出血汗和生命,为家为国。这样的功劳,不该被白家牵连。”
这么久了,当白知夏可以平静的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是已然割去了对陆晏的所有情愫,也割去了他们曾为夫妻的情分。陆晏很明白,所有她表达理解的话语反倒叫他越发揪心。
他们的这场姻缘,白知夏做到了无愧于心,所以她可以心安理得的怨恨他,毫不留恋的与他道别,所以她说,盼来世,死生不复相见。
可他却不行。
他的情意,从未与她表达。甚至层层叠叠,都是愧对。所以哪怕是死也魂魄不安,生生死死,只想纠缠着她。
“没有好聚,如何好散。”
他自己都没发觉,说话的时候带着卑微的祈求。
白知夏没了耐性:
“陆世子,不管你做什么,对我而言都是负担。你该知道,白家的事闹到那般,也算是遭晋王府牵连。”
“我……”
“陆世子。”
白知夏下意识的,探手摸到了剪刀。
她的隐忍并非宽容和原谅,只是因为如今不合宜与晋王府有任何恩怨瓜葛。
陆晏也看到了她下意识的举动,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离她更近。
这样的距离他奢想很久了。
在她离开之后的每一刻。
“白知夏,我不会放手。”
白知夏努力克制的情绪一瞬间轰然倒塌,前世桩桩件件瞬息涌入脑海,那股她以为重生归来后已然淡漠的怨恨如潮般汹涌而来,将她淹没。
她急火攻心。
她一辈子的悲哀都是因为陆晏。白家的惨绝人寰也是因为陆晏。
而哪怕死过一回,灭亡过一回,他还不肯放过!
她倏的攥紧剪刀,在自己还没有回神的时候,已冲过去。
尖锐的利刃刺入皮肉的钝响,可陆晏却在这一刻,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他颤抖着,贪婪的垂着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嗅着她头发上浅淡的香。连怀抱都小心翼翼,但在她回神之前,将她推开了。
腰腹之间新添的伤正汩汩冒血,剪刀还在她手上,夏日薄衫丝毫不能掩盖,但他用手盖住了,仿佛她什么都没做过。
缓过神的白知夏惊呆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上的剪刀。因为尽数没入,致使她的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他的血。
“我……”
她还牢记着。
不能得罪晋王府。
陆晏看到她的惶恐,更紧的捂住伤口:
“什么都没发生,你……不要害怕。”
他的身子委实千疮百孔了,每一滴流出的血都可能是他可以流的最后一滴血。疼痛尚可,但失血带来的晕眩却让他觉察危机。
他宁愿死在她手里。却绝不能是这个时候,这个地方。
“白知夏……白迎的事,我可以处理好,绝不会让白家遭受牵连。”
他匆匆说罢,立刻转身离开。
然而他站了片刻的地方,哪怕他死死捂着,地上也落了几滴血。
白知夏浑身僵硬颤抖,怔怔的看他离开的门口,等视线慢慢移转,看到那一小片血滴时,剪刀陡然落地。当的一声响,吓的她狠狠一个激灵。
她做了什么?
她死死咬着袖子忍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哭声,咽下眼泪,缓了好半晌才抖抖索索的去擦地上的血,可暗沉沉的哪里又瞧得清?
那样费力的擦洗,可总瞧着一团晦暗,仿佛永远也擦不干净。白知夏看着满是血污的手,忽然就垂头,再也忍不住,死死咬着嘴唇痛哭起来。
她害怕,她矛盾至极。
她痛快的觉着自己终于做了最想做的事,可是……她怕陆晏会死。
如果晋王府查到怀恩公府怎么办?
她近乎仓皇的捡起剪刀,丢进铜盆里。水浸染之下,血色很快弥漫开来,那把剪刀仿佛从没作恶,干干净净。
白知夏痴痴的看着铜盆里的剪刀,来回深深的吸气,好半晌,总算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