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被李见珩温热的手掌向他的肩膀带了一下。他让他靠在他的肩膀上。段澜一时间愣了。
“有点心疼你,真的。我不理解为什么要因为学业让自己这么大压力……看你和周蝉压力都很大。”
“你怎么知道?”
“噢……那天晚上马腾超,煮了三袋方便面,吃不完,本来想给你们送去,结果你们已经熄灯了。然后路过窗户的时候听见了一点——我可不是故意听墙角的啊!”
段澜才知道他同周蝉探讨《献给阿尔吉侬的花束》的那晚,李见珩曾路过他的窗外。
“但你还是站那听了。”段澜笑。
“哎呀,”李见珩解开发圈——段澜有点遗憾,那个可爱的小发揪便消失了:“你俩又没说啥见不得人的。”
见段澜没搭理,李见珩闭上眼睛。周边有微弱虫鸣,在暖风徐徐中,他险些睡着了。
这时却听见段澜说:“肖依纯挺漂亮的。”
李见珩才看见不远处女孩曼妙的身影。
“噢……她可是校花。但是聂倾罗不喜欢,他也挺头疼的。”
“那你呢?你有喜欢的女孩吗?”段澜忽然这样问。
李见珩感到奇怪:“没有吧。怎么问这个?”
“好奇而已。”段澜别开头。
李见珩莫名感觉心跳快了一拍。或许是被风吹着了。他只讶异了片刻,便全没放在心上。两人只慢慢地说着话,不一会儿,段澜便觉得倦了。他毫无保留地、全然信任地倚靠着李见珩的肩膀睡着了。等再睁眼,马腾超抓着一串玉米棒,张牙舞爪地从山坡那边冲下来。
段澜赶紧起身:“对不起……你这……没麻吧。”
李见珩揉了揉肩膀蹦起来,又拍去裤子上粘着的草叶子:“没事儿,你轻。”
他便走着,向天际边斑斓的云彩去了,少年的身影融于天色之中。
一会儿,他发现段澜没有跟上,回头冲他招手。段澜就下意识地抬腿向他跑去。抬腿的那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他似乎开始依赖李见珩了。
像游鱼依赖大海……像囚鸟渴望山林。
李见珩等人寄宿的农户家楼顶有一块小平台。用水泥抹平,铺了一层软木板,零星几把小沙发,一株盆栽。夜里吃过晚饭,一行人便上到阳台上去。这几乎是方圆百米内最高的一栋建筑,在这矮矮的山村中,格外高耸。
乡下空气清新,今晚又恰巧是个无云无雾的晴夜,头顶的星海分外清晰。漫天银河,静谧得闪烁着银辉。蓝紫、粉青,宇宙的一角得以被窥见。
段澜记得小时候,爷爷曾教他如何识别这些星座。老人的手指布满褶皱,皮肤上偶有暗斑。他的掌心粗糙却温暖,抓着段澜的手,描摹白羊座的三颗主星——就在秋叶飞马马翼群云的边上,静静地指引旅人。
马腾超扒着栏杆,扯开了嗓门唱歌。他吼得实在过于难听,不一会儿就被聂倾罗踹了下来。马腾超往地上一瘫,将自己拉扯成一个“大”字:“聂哥,你应该珍惜我,下个学期见不着我,你会想我的。”
聂倾罗懒得搭理他。
李见珩从地上坐起来:“你要去哪?”
“不是要出国吗,找了个机构,做做申请书,补补托福雅思什么的。”
“那你还来上学吗?”
“不了吧。”马腾超说,“可能偶尔会回来看你们一下。”
原本吵闹的气氛忽然停滞了。徐萧萧蹲下来,揪马腾超的耳朵:“你不来上学啦。”
“你不要想我啊小嫂子。”
“呸,谁想你,”徐萧萧立刻横眉竖眼,“不过那么长时间见不着你,确实怪不舒服的。”
“你呢珩哥,你还上学吗?”
马腾超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见珩明显感觉身侧段澜搭在地上的手指微微一颤。
李见珩没搭理他。唐若葵抱着他的宝贝吉他从楼梯口爬上楼顶。月夜里起风了,他拨动琴弦,微颤的清丽的音色顺着晚风飘向远处。是段澜写的那首曲子,他还没来得及为它命名。
段澜忽然说:“总觉得少点什么。”
唐若葵停下来:“什么?”
段澜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对了……你考虑过大学也走这条路吗?”
“没有。”他拒绝得干脆利落。
“可以考虑的,真的。”段澜说,“不然我会觉得可惜。”
众人在楼顶闹了许久。于院中生起一锅碳火,铺上锡纸,烤的鱼肉吱吱冒油。撒上的胡椒粉、白芝麻、孜然和辣椒面与火星一起肆意翻飞着,香味充斥着鼻腔。吃饱喝足后,又是打闹、闲聊、歌舞,至后半夜,世界已完全的死寂了。徐萧萧的眼皮子支不住,险些睡着,被唐若葵带下楼。余下者也逐渐散去,李见珩捡起地上散落的废纸,装进一个垃圾篓,拍了拍手冲段澜一点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