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而再,再而三,险些不可控。
他最后因着于晓虹的电话才勉强抽身,阻止失控的车轮继续滚动,可他们本该黑白分明、泾渭分明的关系,却已经沾上藕断丝连的暗昧与情切。
停好车走入住院大楼时,李见珩还在头疼。
他最终也没拿准该拿段澜怎么办,只好先把这样的苦恼暂时按下,日后再细想。
他没戴工牌,所以一路长驱而入,没遭到病人围捕。一路拐过护士台,就看见余父正愣愣坐在塑料椅上,背驼得更厉害了,两只眼睛无神,手里还拎着那只缝补多次的破帆布包。
他看见李见珩,一怔,慌忙起身。
李见珩说:“等久了吧?有什么事儿,我们去找个地方慢慢说——”
却被余父打断:“没什么事,李医生。”
他腼腆笑笑,打开背包,翻了半天,最终从深处掏出一方用蓝色碎花布包裹的米糕。一出手,香气四溢。
他咧开嘴和李见珩说话时,皱纹舒展:“自己老家的桂花摘下来碾碎了做的,不值钱。您给我儿子看病,花了太多心力,这些日子太麻烦您了,您必须得收下。”
李见珩微怔:“不,这不是收不收的事,这是我的工作,我应该做的,您不必这样……”
余父摇头:“您不用多说。我见过太多医生了,真要只是‘工作’,不会像您一样这么尽心尽力的。就是我家小子不争气,吃这些药、受了你们这么多照顾,也不见好转……我想着,再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了。”
“怎么……您不治了?”李见珩看着余父把桂花米糕放在自己手里,半晌才反应过来。
余父一顿,避开他的眼神:“哪是不治呢?治是一定要治的,”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听说北京有家医院,治疗他这样的情况,效果很好,我打算带书民去看看。”
“北京……?”李见珩未曾听闻业内还有这样的大拿,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没有多加过问,只斟酌道:“去一次北京,费用可不低,平时的药也得接着吃,一停了就容易复发,这些钱……”
“我把房子卖了。”余父笑笑,“去看看呗,万一真有用呢?大不了,我再回来。”
李见珩还想追问劝阻,可余父心意已决,连连摆手:“我知道你是好心,不用再劝啦,我票都买好了,明天一早就走,所以今天才麻烦几个妹子,必须得见你一面——再见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啦!”
“我电话给您,有事随时找我,我都在的……”
余父却只是又挥挥手:“真有事,我到医院找你,不就好啦?你们医生事多,快去忙吧,我就来说两句话。那桂花糕带回家,吃不完可以放冰箱里,不会坏的!我就走了,李医生。”
他咽了一口口水——李见珩分明看见他眼眶忽地红了,似有很多话要说却不能说,又怕被人瞧见,于是连忙转身,勾着背、步履蹒跚地挤进人群。
李见珩没能拦下他,心里觉得不对劲,回头来问于晓虹:“他找我就为了这一件事?”
“谁不说呢,”于晓虹抬头瞥了一眼,“还非得把你喊回来,真是。”
“余书民怎么样?”
“昨天出院了。”于晓虹顺便把余书民的查房记录丢给李见珩,“就那样吧。情况不好不坏,不知道干什么非得出院上北京去。”
李见珩低头翻了两页,叹口气:“算了,我再看看吧。”正转身要走,忽地在手边的病历本上看见诸元元的名字,脚步一顿:“诸元元……怎么样?”
“她妈妈好像今天陪房,估计这个点儿睡了。这两天都没什么大事,也愿意吃点东西了,你不用担心。”
李见珩明明已经心力交瘁,但仍把病历本一丢,觉得自己真是吃饱了撑的:“我还是去看看吧。”
他跟着于晓虹到病房,长廊里一片静寂,只一片月色,模糊地映在地上。窗外枝叶摇动,冰冷瓷砖上,婆娑树影也轻轻晃动,澄辉朦胧。
于晓虹还有事,顺手替他拿来白大褂就转身忙去了,李见珩在门外顿了片刻,才抬手轻轻敲门,把门推开。
定睛一看:只诸元元母亲蜷缩着趴在床边沉睡,床上被子一掀,哪还有诸元元的影子?
李见珩心里一跳,正要去找,忽地听见独立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响动——诸元元家不差钱,为了不让姑娘遭罪,硬是想办法弄来了带独卫的单人间,处处尽心照顾。
李见珩蹑手蹑脚走近门口,轻声喊:“诸元元。”
卫生间里就忽地安静下来,紧接着,变本加厉,又传来一阵打翻牙杯、洗手液的响动。
李见珩心里一紧,下意识扭开门:
便看见那姑娘抱着马桶,一只手伸进喉咙深处抠挖掏动,尽全力刺激自己的感官,然后“哇”一声低头呕吐,翻山倒海的,像是把一天的进食都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