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澜像是习惯了蒋瀚云这个做派,只是轻轻抬眼,问李见珩:“抽烟吗?”他扬扬手,指尖火光一点。
李见珩看着他半晌,才答:“我戒了。”
“是吗?”他回得很快,可是夹着烟的手却抖了抖。
“是的。”李见珩说,“你说抽烟不好,所以我戒了。”
段澜似是想起什么,笑笑,掐灭手上的烟。
蒋瀚云这时拎着一个瘦高的青年衣领过来,一把将他撂在地上。
他说话声很冷:“是他吗?”
喝下含有兴奋剂和毒/品的男孩已经跪伏在洗手池边浑身颤抖,李见珩一皱眉,好心将他扶起来,让他仔细看一看。
男孩眯着眼辨认了半晌,似是认不出来,便扑到那青年身边,一抓他的手腕,瞧见他虎口处有一颗黑色小痣,才打着抖说:“是他……递给我酒的时候,我看到过这颗痣……”
话音方落,那青年已被蒋瀚云拎走了。
段澜叹口气,对沈崇说:“叫他下手轻点,别又弄得太难看。”
沈崇点头,追过去了。
卫生间里只剩下段澜和李见珩两人。
看蒋瀚云雷厉风行的架势,这少爷怕是处理过很多这样的事情。手段狠辣,深不可测。于是一时间李见珩看段澜的眼神又有一些恍惚:他到底是缺席了十年。
相遇拢共没几个春秋,缺席了十年,好像那段相遇也不值一提了。
“这个人,”李见珩问,“你怎么认识的?”
段澜冷淡道:“和你有关系吗?”
便是一片沉默。
说不难过是假的,段澜一次又一次用冷淡的言语把他推开。
纵是李见珩,心里也忍不住想:他是因为生了病才如此冷漠暴躁,还是他本来……就十分厌烦我?
两人相对无言片刻,沈崇又回来了,该是事情已经处理好,在段澜耳边说了什么。
段澜似是疲倦,垂下眼点点头,半晌瞟了李见珩:“你随意。”抬腿就要走。
李见珩却喊住沈崇:“电话。”
沈崇呆了:“干嘛?”
“你的电话,听不明白吗?”
沈崇自然知道这医生要自己电话只是为了盯着段澜。但他给也不是,拒绝也不是,两边不是人,左右看看,一时间手足无措。
段澜笑笑:“他要你就给啊,看我干什么?”
李见珩却冷不丁说:“作为一个医生,我建议你,少抽一点烟。”
段澜冷笑:“怎么,你怕我得肺癌吗?”
现在竟轮到李见珩这个老烟民来劝他不要抽烟了。
李见珩低头把沈崇的电话号码和微信录入手机:“不。”他头也未抬。
“只是作为一个医生的建议罢了。告辞。”
说罢,抬腿从段澜身边走过,径直离开了酒吧。
作者有话说:
嚯。?
第96章 苏蔷
沈崇远远看着蒋瀚云拎着人出去, 远远传来一点惨叫声,犹豫着问:“段哥,你要不要去看——”
话还没说完, 才见段澜狠狠一皱眉头:“我看什么?自己找死。”
说罢,大步流星地走回自己房间。
沈崇叹了口气:到底是生气了。
他与段澜相识这么多年, 从来没见过他竟因和某人的一次会面, 就能暴躁到这样地步。
这位医生究竟是不一样的。
段澜回了房间,窝在沙发里, 一根接一根的抽烟,直到沈崇进门打扰他的清闲,他才惊觉地上已然堆了一地烟头。屋里满是浓烟,呛得沈崇咳嗽几声。
段澜就觉得心烦。
他一只手撑在沙发上, 揉着眉心,耐心听沈崇说了一会儿话, 等他开始碎碎念“少抽几根烟”时,就再也听不下去了, 大发雷霆地赶人走。
沈崇知道他心情不好,喜怒无常, 也不敢说什么, 默默出了门。
留下段澜一个人在灰暗中发呆。
李见珩问他怎样认识蒋瀚云的,他自己都要不记得了。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里, 他坐在血泊之中, 抬头四顾, 心底一片茫然。四通八达的小巷交错处, 朝哪里走, 都能重回繁华人世。可是, 段澜心想, 要往哪里走呢?
哪一处都没有人在等他。
蒋瀚云就是那时冒出来的。
他似乎已在不远处旁观多时,撑着一把黑伞,气定神闲地晃过来,抬腿踹了踹地上醉汉的肚子。沾满血污的棉质T恤紧紧包裹着肥胖的皮肉,在他皮鞋尖颇有弹性地晃了两晃。然后这个虽然面上含笑、但神色冷漠的高大男子弯下腰来,探了探他的鼻息。
确认人还活着,方回过头来瞟段澜一眼:“第一次打架吧?下手没轻没重的。”
后来他才知道,那时蒋瀚云刚和家里人闹翻,开着车从北京南下,跑到人间烟火气最浓重的港城来胡闹。约莫二十二三岁的年纪,只比段澜大一些,见识和手段却长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