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推开门,入目一片狼藉,寻了许久,才在橱柜和墙角的狭仄处寻到蜷缩成一团的人。
微熹晨光透过窗棂洒进来,映照空气中浮动的颗颗灰尘。
小哑巴浑身发颤,喉间发出嗬哧嗬哧响声,他双手挠着喉咙,已经挠出了道道血痕。
“小哑巴?”
沈清颜也顾不上糖蒸酥酪放在哪里,又急又气愤的拦他,“你这是怎么了,再怎么难受也不能伤害自己呀。”
她努力抓他双手,生推硬拽间小哑巴摔倒在地,她也跟着摔在小哑巴怀里,指尖攥住的衣衫散发浓浓的血腥味,他的眼睛充斥着红血丝,唇间、脸上也都是血。
沈清颜怔愣看着他,吓得连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小哑巴一把推开她,几乎是踉跄着、连爬带滚的钻进了床底。
直至天色渐黑,沈府婢女来寻她,沈清颜才似回过神来。
她看了眼还缩在床底的人,紧咬住下唇,克制嗓音中的颤抖把人打发走,随后腿一软坐在地上,低低哭出了声。
珍珠般的泪珠滚落脸颊,砸进了衣料中,洇出点点水渍。
这不是她认识的小哑巴,她好怕。
可、可要是她们回去告诉父亲,父亲一定会把小哑巴打死的。
沈清颜不知哭了多久,哭的眼睛生疼。
小哑巴从床底下爬出,骨骼发出清脆响声,沾了血的衣衫混合着灰尘,简直是狼狈的不能再狼狈。他勉强支起身子,站到沈清颜跟前。
沈清颜仰头看他。
他本就要比小姑娘年长几岁,长得也高,顶着这幅尊容往眼前一站,硬生生把好不容易才将眼泪憋回去的小姑娘又给吓哭了。
小哑巴抬手想要揉揉小姑娘的发丝,忽地手一顿,他看了眼小姑娘干净衣裳,又看了眼满是血和污渍的手,随后缩回来,在地上写了“对不起”三个字。
手腕还在抖,字迹也扭曲的厉害。
最后一笔落下,后腰就被香香软软的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小哑巴僵住了。
“你不要吓我,不要生我的气,我来赴约了……”
小姑娘哭得凶,边说边打哭嗝。
“糖蒸酥酪都、都碎了,被我踩碎了。”
油纸包散了绳,酥皮压进馅泥里,裹了灰,还能看见上面清晰地鞋印子。
小哑巴沉默半晌,僵硬掰开搂在腰间的小手,弯腰顺势往地上一坐,捡起糖蒸酥酪就往嘴里塞。
沈清颜呆住了,眼睫挂着的泪珠丝冬日屋檐下结成的冰凌,晶莹剔透。
她拍开他的手,抱怨道:“脏了,你不准再吃了。”
随后也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地上,到底是有几分嫌弃,好看的眉心皱起,嗓音含着哭腔道:“你吓到了我,就罚你,罚你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哑巴低着头,在地上写了个“阙”字。
“那你知道我的名字吗?”
小哑巴又写了个“沈”字,正要写第二个字时,手背就被打了一下。
“笨死啦。”小姑娘脆生生嗓音中满是嫌弃。
沈清颜握着花瓶碎片,在地上一笔一划写着,双眸轻弯,唇角的笑亦是天真可爱。
“瑟瑟。”
“只有我喜欢的人才知道哦。”
……
梦境倏地破裂。
沉重眼皮滚动了下,沈清颜缓缓睁开眼,眼前虚影晃动,头疼欲裂中虚影竟与梦境中小哑巴的脸渐渐重合、放大。
她伸手在虚空中抓了下,落下时被人稳稳接住。
“小哑巴?”
对面的人没回应。
沈清颜闭上眼,又睁开,如此反复几次,才将眼前的人看清是谁。
“陛下?”她慌忙坐起身,“臣妾有失远迎,望陛下……”
谢阙低低嗯了声,摸摸她的额头,道:“朕来陪你用晚膳。”
沈清颜看向外面。
天幕低垂,阴云密布,整片天就像浓稠墨汁。
她竟睡到了这个时辰。
可还是不想吃东西。
沈清颜脸色病恹恹透着苍白,嫣红的樱唇也变得毫无血色,浑身发软无力,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谢阙沉沉盯着她,倏地起身打横抱起,大步往外间走去。
“吃完了,朕陪你睡。”
沈清颜下意识环住他的脖颈,直到落座才松开。
阁内烧着暖炉,算不上冷,见她落地,念香立即拿来件大氅给披上。
很快,一道道膳食端上来,都是些清淡养胃的。
沈清颜没什么食欲,可架不住帝王一勺一勺的投喂。
他的动作很慢,也容不得沈清颜拒绝。
汤汤水水灌了不少。
吃完晚膳,沈清颜在阁内走动消食,方才喝鸡汤出了身虚汗,这会儿边走边摇柄小扇子正好。
如今清醒下来,梦中画面也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