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腿脚利索,很快就跑回来递上大氅,谢阙站在原地,任凭安禄海忙上忙下伺候着。
“去准备些热水,送进去。”
殿内,沈清颜蜷缩成只猫儿模样,她将手心贴着脸面来回抚摸,想要散去些热度,不经意间触到唇瓣,疼的她眉心紧紧拧成一团。
一阵慌乱脚步声响起,沈清颜以为是帝王又折了回来,她匆忙翻过身,逃也似的把脸埋进软枕内。
“美人?”是银川的声音。
沈清颜稍稍掀开被子,见是念香银川站在床前,几欲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才稳稳落了回去,对上二人担忧的目光,她撑着床榻坐起来,轻声道:“我没事,只是来了葵水。”
衣衫随意扔在地上,她又是青丝凌乱,脸色泛红,很难不令人想到些什么。念香银川对视一眼,耳根子都有些泛红。
银川出去吩咐小宫女烧热水,又折身去橱柜内拿干净衣物,念香则留在殿内收拾着,她正弯下腰去拿帝王换下的里衣时,坐在旁边的沈清颜忽然唤住她,声音带着不容忽视的颤音,“念香,把那件衣服烧了。”
“可这是陛下的衣物……”
沈清颜攥紧手指,不容置喙的又说了遍,“烧了。”
“是。”
等她换好衣物,帝王已经回到了紫宸殿,紧接着随行同来的小太监恭敬行过礼,把桌案上的奏折也一并抱走了。
沈清颜什么都没问,只当作没看见。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又有宫女过来,放下东西就走,连送来的是什么都没说。
食盒里放着碗银耳红枣汤。
念香盛着汤,边忍不住的心里犯嘀咕。
御膳房的人莫非都是会掐指一算的人精不成,她们还什么都没有说呢,就给美人送来了补气血的汤,难道……
难道是陛下让人送来的?
念香想到的,沈清颜也能想到。
她穿着干净衣裳坐在床上,小腹间捂了个汤婆子,小口小口喝着汤。
也不知是不是汤太烫了,身上也跟着热了起来。
脚踝扭伤不能乱跑,加上虚弱,哪里都不想去,连着好几日都窝在华池阁内。
青紫退散,扭伤也养的好了七七八八。
这日午后,她正倚在软榻上看念香不知从宫里哪个小姐妹那里借来的小话本,就见银川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素来稳重端持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慌乱。
“美人,钟世子死了。”
***
除夕已过,百姓们度过了个喜气洋洋的新年,大红灯笼还挂在门外,朱雀大街依旧如从前般热热闹闹,酒楼茶铺内的人也多了起来。
街上再热闹,百姓再高兴,也跟晋国公府无关。
今日世子发丧,白绫白灯笼挂满府邸,府中压抑着沉重悲伤。
晋国公坐在书房内,听着外头传来的节哀声,整个人才从麻木中回过神。他端起茶杯,想要喝口热茶暖暖身子,蓦地一声哭喊惊得手一抖,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我不活了,让我跟着我儿也一起走吧!”
“夫人,夫人您要保重身体,世子泉下有知,也不忍看您这样啊。”
“我儿都走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夫人!来人,快去请大夫,夫人晕倒了!”
外院乱糟糟的。
这时,管家敲了敲门,道:“老爷,赵老太爷来了。”
“快去请。”
赵老太爷辅佐多任帝王,如今虽已闲致退仕,可所有官员见了,还是都要恭敬的尊称一声。
“如今晋国公府正在风口浪尖上,朝中盯得紧,赵老太爷实在不宜过来。”晋国公上前,扶着人坐下。
管家奉上茶,掩门退了出去。
“无妨,就当是过来看看你。”赵老太爷摆摆手,道了句节哀。
晋国公膝下无子,就钟思阳一个儿子,如今儿子死了,无疑是活生生要了他的半条命。想到钟思阳被抬回来时的惨状,晋国公闭上眼,紧握起的拳头泄露了他的情绪,他要让暴君为他的儿子偿命!
这些时日,他们一直在商量起兵的事。
赵老太爷端起茶杯,吹去热气,“晋国公可听说过苗疆的‘雪上鸿’?”
大渝初建国时,风雨飘摇,江山动荡,四周敌国虎视眈眈,尤为擅蛊毒巫术的苗疆最令人忌惮。后来苗疆战败,两国签订协议,仍然有蛊毒流传进大渝,以高价卖给有需求的王孙贵族。
百毒为引,鲜血为蛊,雪上鸿便是所有蛊毒中最阴险的一种。
蛊毒以血肉为生,每苏醒一次,就会在释放毒素的同时大量吸食鲜血,一旦体内蛊毒睡醒,毒素渗进血液,就会使中蛊毒者失去神智,变得暴戾、嗜血、杀戮,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渐渐活成不人不鬼的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