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兴修嘴唇翕动,最终只道了声:“清颜妹妹。”
沈清宜捏紧手帕,转而松开,上前从容挽住宁兴修的胳膊,亲昵笑道:“方才远远瞧着熟悉,妹妹还以为看错了,没想到还真是姐姐。只是,姐姐怎么会在这里,莫不是偷跑出来的?”
宫里嫔妃私自出宫,乃是大忌。
沈清颜将簪子别回发间,视线落在湖面飘着的花灯上,未理她。
宁兴修推掉沈清宜挽他的手,欲往前却被宣高飞拦住,只能直直盯着坐在凉亭内的少女。
他张了张口,隐有冷风灌进喉咙,连声音都变得干涩,“你……你过得还好吗?”
从始至终,他喜欢的都是沈清颜。如今沈清颜进宫,父亲母亲怕退了婚事遭人说闲话,转而与沈清宜定亲,这门婚事,并非他所愿。
气氛瞬间低沉下来。
沈清宜绞着帕子,恶狠狠盯着沈清颜。
半晌,沈清颜起身,往凉亭外走,“我过得很好,不劳宁世子关怀。”
不想经过宁兴修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臂。
还未等沈清颜开口,就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力道踩的木板咯吱咯吱响。
宁兴修只觉一股寒意骤然蹿上后背,连扭头的力气仿佛都被冻住了,接着衣领一紧,伴随着“砰”地一声,湖面激起大片水花。
周遭都安静了。
沈清宜陡然尖叫起来,“快,快救人!没看见世子落水了,你们都是死的吗?!”
“救不上来世子,我要你们全都偿命!”
接二连三的扑通声响起。
如今还是寒天,湖水冰冷彻骨,掉里面的滋味想想都不好受。
谢阙阴沉着脸,冷冷俯视。
冷冽寒风中隐隐飘过一股血腥味,很淡。
宣高飞跪地,硬着头皮道:“主子。”
偏生这个时候沈清宜还不怕死的站起来,指着谢阙道:“大胆!你知不知道水里的是谁,谁给你……”
“你们还站着作甚,还不赶快把小姐扶下去休息。”
眼见着谢阙似要动怒,沈清颜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呵斥沈清宜带来的婢女。
她虽不喜沈清宜,可还没到了想要置人于死地的地步。
“方才买了花灯,陛下,您陪臣妾去放花灯好不好?”
她握住谢阙的手,仰头看他。
风吹乱了碎发,被人轻轻别到耳后。
谢阙腕间翻转,与纤巧细柔的手指十指相扣,紧紧的攥到手心。
直到人离开,沈清宜恍若丢了魂般跌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嘴唇颤个不停,整个人都在抖。
她离得最近,也听得最清楚。
她听见沈清颜唤那个男人陛下,普天之下,敢称陛下的,除了宫里那位暴君还能有谁……
想到刚才她还指着人大骂,刹那间一股血气翻涌着冲上心头,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
凉亭乱成一团,这厢气氛也不太好。
指间相扣的力道有些重,捏的人生疼。
沈清颜意识到谢阙生气了,可她不明白,走之前喂她吃浮元子时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成了这般。
她转头,求助般看向跟在身后的宣高飞。
宣高飞连忙举起花灯遮住脸,脑袋甩的跟拨浪鼓般摇个不停,别看他,别看他,他什么都不知道。
转眼想想这样好像有点不太仗义,又偷摸着露出半张脸,无声做了个口型:您哄哄他。
哄哄他……
哄小孩子她还会,哄帝王她哪里会。
算了,哄就哄,豁出去了。
沈清颜咬住唇,指尖挠了挠谢阙手背,软着嗓音唤他,“郎君,您弄疼我了。”
走在前面的人停住脚步。
男人转过身,高大身影遮下来,另一只手捏紧沈清颜下颔,轻轻挑起。
“你方才唤我什么?”
如黑曜石般的眼睛很沉着,犹如凉亭旁深不见底的湖。
沈清颜手指搭上男人骨节,羽睫轻颤,生怕他又似方才般众目睽睽之下吻下来,忙不迭唤他:
“郎、郎君。”
她的声音很轻,很软,尾音还卷起一丝娇妩可怜的颤音。
扼着下颔的力道缓缓松开,沈清颜抬眸,只见男人背对着光站在眼前,清晰地看到他的眼底映出了自己。
谢阙瞧着她,眼底浮现淡淡笑意,缓声开口:
“你唤我郎君,郎君很欢喜。”
话音刚落,天边夜幕烟花“砰”地一声绽开。
一声接一声,萦绕在耳边久久未消散。
久到沈清颜分不清是心跳声,还是烟花声。
烟花落幕,沈清颜抽回手,转身从宣高飞手里接过花灯,递给谢阙,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声音也磕磕巴巴的厉害,“郎君,该、该去放花灯了。”
……
湖边聚集了不少人,难得寻到处位置,沈清颜凑过去,将花灯放进水里,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福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