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见到沈清颜,他先是愣了下,随后眼眶唰地通红,三两下跑过去扑进她怀里,哽咽哭了出来。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哭,可就是忍不住,就好像一下子见到亲近的人,迫不及待露出脆弱的一面,去哭诉,去抱怨,等待亲人来安抚。
一直等到哭声停止,沈清颜摸摸他的脑袋,指尖轻抚去陶然小脸上挂着的泪珠,心疼道:“我都听说了,先不想别的,饿不饿?”
“饿,”陶然揪住沈清颜衣角,眼巴巴看着她,“姐姐陪我一起吃。”
沈清颜笑笑,“好,陪你吃。”
站在门口端着早膳的银川听见这称呼,心中顿时复杂万千,来的路上陶然也叫过沈清颜姐姐,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叫就叫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现在再听这声姐姐,一下子又多了些别的意思。
今早她被叫过去,仔细嘱托了一番,主要目的是监视陶然不要说出什么不该说出口的话来。
当年夫人去世后,小姐夜里偷偷躲起来不知哭了多少次,饶是她听到夫人可能还在世的消息时心中都不可抑制地掀起惊涛骇浪,她不敢想象,也无法想象,若是小姐知道,心里那得该多难受啊。
沈清颜连着叫了好几次,才把人叫过神来,“银川,你的脸色不太好。”
“没什么,兴许是昨夜太吵,没睡好罢了。”银川放下托盘,递上勺子木箸,站在身后。
陶然毕竟年纪小,之前都在硬撑着,实际上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咕噜咕噜吃了一大碗。
沈清颜不欲提陶然的伤心事,故意扯开话题问些别的,说着说着,陶然就说到了小时候,爹娘恩爱,家中独宠,无忧无虑的快活着,就连他藏在树上的小木弓还是父亲瞒着娘亲偷偷给雕刻的。
沈清颜用帕子擦擦他的唇角,打趣道:“依我看啊,是你娘亲早就知道,故意不说的。”
陶然哼哼两声,“才不是呢,父亲给娘亲的好东西比我多多了,娘亲也偏心,经常给父亲做新衣裳,我都没几件。有时候我胡搅蛮缠久了,娘亲就会生气,说我是从大街上捡来的,不听话就把我扔回去,我知道娘亲才不会呢,她可疼我了,夜里经常趁我睡着了过来偷偷看我有没有踢被子,昨天娘亲还过来给我掖被角……”
他吸吸鼻子,说道:“要不是出了这件事,往年这个时候,父亲都会带我们去江宁玩,还去给外……”
“夫人,”银川连忙出声,打断陶然要说的话,“奴婢突然想起来,老板娘蒸了青团,夫人和小公子可要尝尝?”
沈清颜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那让念香去拿,奴婢带小公子去换身衣裳,袖子都脏了。”
银川推了下念香胳膊,让她去拿,自己则上前握住陶然胳膊,带有几分力道的把人拽了起来,“小公子,您先跟奴婢走,一会儿再过来好不好?”
陶然点了点头,临出门前恋恋不舍的看了眼沈清颜,这才离开。
没过多久,念香就端着青团回来了,疑惑的说了句:“夫人,您不过去看看爷吗?”
沈清颜微微一怔,“何时回来的?”
醒来时谢阙就不见踪影,听蒋舟说是出去了。
念香道:“您喂陶小公子喝汤的时候,爷就回来了,还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奴婢还以为您看见了呢。”
她背对着门,后面没长眼睛,怎么能看的着,沈清颜道:“怎的不早说。”
“您也没问啊。”念香无辜道。
沈清颜轻轻掐了下念香手背,往她手里塞了个青团,随后吩咐她把剩下的都给陶然送过去,起身回了房间。
推门进去时,谢阙正在看画。
先前在宫里时,她就发现谢阙批阅完奏折后,时常会在桌案前摆弄,那时她对谢阙还有几分畏惧,不敢太过靠前。
尽管后来不怕了,也都是谢阙来华池阁找她,很少会踏足御书房。
只是这次她看清了,画卷中的人,是她。
笔墨纸张摆满桌案,空气中浮动着一股墨香味,画中女子双眸轻阖,青丝垂落,一缕荡在额前,衣衫半遮半掩滑落肩头,堪堪裹住胸脯,这般香|艳画面不由为室内增添了一丝旖旎气息。
沈清颜拢在袖中的指尖蜷缩了下,目光稍稍移开。
她怎么不记得,何时有过这样子。
脚步声响起时,谢阙就听到了。
见人站在身侧,一直不说话,他抬眼看向沈清颜,凝视着她的眼睛道:“前日倚在榻前午睡时画的。”
沈清颜眼眸轻垂,反驳道:“可我记得衣裳不是这样子……”
话音未落,她顿时明白了什么,衣裳是不是那样的,却架不住有人想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