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中洋洋洒洒好几页, 字里行间都是对沈清颜的关切, 只有在末尾最后一句时, 提起再过大半月,就是孙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寿, 问她是否能够前去赴宴。
年前初入宫时, 沈清颜曾给外祖母和几位舅舅写过书信, 让他们不必担心自己。外祖母待她疼爱有加, 几位舅舅亦是十分关怀, 想起上次离开江宁时她还是只有十四岁,如今时隔三年之久, 见字如见人, 竟是倍感亲切。
沈清颜捧着书信读过一遍,遂折好放回到信封中, 听着念香说的话, 无奈道:“那时尚未及笄, 终身大事全凭外祖母作主,哪里懂得这些。”
念香摇头道:“就算您不懂,可奴婢瞧着,大公子对您是有几分情谊,有一回大公子还偷偷私下问奴婢美人喜欢吃什么,玩什么,还说要带您去游湖赏灯。”
只是还没等盼来,孙老太爷生了一场大病,卧床不起,没过多久就撒手人寡,也就没人再提起这回事。
大公子性格好,长得也好,重要的是对她们家小姐也好。
不过,陛下也挺好的……
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到“吱呀”一声,转过身去看,只见方才虚掩的门推开,帝王走了进来。
二人连忙行礼:“奴婢见过陛下。”
念香心虚的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起来,懊恼着刚才自己的口无遮拦,也不知道陛下听见了多少。
谢阙摆手,让她们退下。
随后走过去,抬手摸了摸沈清颜的额头,拂过碎发别至耳后,问道:“是你姨娘送来的?”
听见这话,沈清颜松了口气。
陛下应该是才过来,万幸,没有听见前面念香和银川说到的话。
沈清颜倒了杯茶,递到谢阙面前,看着他柔声道:“不是,是臣妾在江宁的外祖母送来的,外祖母要过寿宴,问臣妾能不能过去。”
谢阙指腹并拢摩挲,沉默不语。
他并不想让沈清颜出宫。
那种失去一次的痛苦,俨然成了他心底一根刺,放纵不管时还好,一旦连根拔起,他就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体内的雪上鸿牵制也会因为情绪波动有苏醒的趋势。
心中执念太深,说到底,他还是不敢轻易放人离开。
可他又不忍心看见沈清颜露出伤心的样子。
若说暴戾恣睢是他的本性,心底那抹不该存在的柔软又偏偏与他的本性背道相驰,叫他夹在中间,进退两难。
她眼中,何时才能只有自己。
思及次,谢阙压下躁意,端起茶杯抿了口,推托道:“最近朝中有些忙,这事过几日再说。”
沈清颜眼底期盼扑闪了几下,没再紧追着问,轻轻道了句好。
帝王坐在殿内看了一下午的书,却没翻过几页。
他本就不是活络多言之人,这会儿沉默下来,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就让人不太敢靠近。
殿内气氛沉甸甸的,有些压抑。
沈清颜的直觉告诉她,帝王有些不太高兴,前前后后思索一番,那股子不好情绪大概是从刚进来的时候开始的。
用过晚膳后,帝王罕见的没有留下,临走前捏捏沈清颜手心,道:“朕想起还有折子没有批阅,你先睡。”
沈清颜一怔,下意识抬手,滑顺的衣料从指缝间穿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盯着走远的身影,蹙起了眉。
……
谢阙没有去御书房,而是回了紫宸殿,他屏退众人,连安禄海都赶了出去,随后打开桌案上的木箱,外表朴素无华,是放在哪里都不会起晚的那种。
帝王站在那里,背对月光,烛火微弱摇曳,高大身影隔绝了外界一切光源。
孤立无援,莫名有些悲凉。
过了许久,谢阙合拢木箱,连带着不安和自欺欺人地逃避也被一同锁起,颈间有些酸涩,他捏了捏鼻梁,唤外面的安禄海进来。
门缓缓推开。
谢阙冷声道:“让尚衣局动作快些,朕要在半月之内见到。”
前日,尚衣局的女官去了华池阁,替未来的皇后娘娘量了尺寸,准备绣帝后的婚服。
无人应声。
谢阙皱眉,正要训斥,一道清风从身后吹拂,裹挟着淡淡幽香,乱了他的思绪。
柔软身躯贴上后背,素净的手穿过腰间,紧紧环过一圈。
谢阙没动,任由她抱着。
或者说,他在期待着什么。
沈清颜指尖碰过他的腰,手臂,然后是手,即便是十指相扣,眼前的人还是一动不动,她气恼道:“陛下怎么就不回头看臣妾一眼?”
谢阙推开她的手,转过身,眼底难得的露出愣意。
眼前的女子薄施粉黛,轻描妆容,眉心间一点花钿,衬得透着淡淡粉色的脸颊晶莹雪白,尤其是她仰起脸看过来时眸底的眼波流转,多了几分妩媚撩人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