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床的时候阿萦听见了,但是她没有动,一直到裴元嗣出门去了,房中重新归于安静,她才睁开眼睛打了个哈欠。
阿萦睡眠一向浅,刚刚裴元嗣起身的时候她就被吵醒了,但昨晚为了不睡过头她忍着困意一直守到半夜,这会子上下眼皮打架得厉害实在是睁不开了。
不过,裴元嗣的怀里可真暖和,毕竟是第一次杀人,她本来还真是有些害怕,在他怀里被他抱了一会儿竟然很快就睡了过去。
听说常年征战的将军身上阳气都很重,寻常的鬼魂都不敢接近,其实阿萦也不怕丁嬷嬷化作厉鬼来寻她索命,她自己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丁嬷嬷活着的时候都斗不过她,死了变成鬼就能报仇了?
她极不屑地笑了一声,伸伸懒腰,而后慵懒地将脸埋进被子里,继续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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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府。
高遂看着手中的信,面露忧愁之色,“这可如何是好?”
王渊冷声道:“倘若不是你妇人之仁,做事瞻前顾后,今日裴元嗣早已是我们刀下亡魂!”
高遂把信往桌上用力一拍,“你还好意思说我,你找那么多死士扮成山匪去杀裴元嗣,你知不知道裴元嗣死了也就罢了,若他没死,你以为他是吃素的,被他怀疑上我们,你是想让我跟着你送命啊!”
“裴元嗣没死,你以为主子会放过我们,我们一样活不了!”王渊嗤道。
“现在争论这些也没用了,”高遂说道:“我们还是得另想办法,裴元嗣要陛下裁撤卫兵,削掉我们这些守将的兵权,这不是要我们的老命吗?就算主子让我们将功补过,东窗事发的那一日你我二人也活不成!”
王渊仍旧不紧不慢,喝了口茶悠悠道:“你急什么,人才刚来,要想除掉他的机会多得是,何况他如今手里有证据吗?他怎么能证明那些山匪是我们的人?”
王渊笑着拍拍高遂的肩道:“老哥哥,寨子里那些要钱不要命的土匪早就已经被我灭口了,否则你以为裴元嗣现在还能由着我们在这儿喝茶品茗,优哉游哉吗?”
高遂叹道:“但我还是不放心,总觉得他那日是在试探我们。”
“在场的又不只是我们二人,那不还有李指挥使和吴知府吗,我看你就是做贼心虚。别他没找到证据,我们自己先乱了阵脚,他裴元嗣也不是毫无破绽之人,走一步算一步吧。”
王渊将茶盏中的茶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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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嬷嬷是车队中唯一死去的女眷,死后她的尸体与车队中牺牲的官兵护卫们被一道就地埋在了乱葬岗上。
后来裴元嗣命人将这些人的尸体全部重新挖出来火葬,准备在离开时将他们的骨灰带回京城,朝廷会为这些护卫的遗孀发放抚恤金,赡养其家属余生。
阿萦向裴元嗣把丁嬷嬷的骨灰要了过来,在灵州的一处寺院开设道场为她超度了三天三夜。
三日之后阿萦夜里做噩梦的状况“自然”不翼而飞。
这期间紫苏因为在混乱中伤了腿,从小腿到脚踝被山匪划了一道长长的血口子,伤养了半个月却总不见好,到今日才勉强能下地走路。
那天要不是紫苏及时推开她,阿萦大抵就要死在那伙穷凶极恶之徒的刀下,是以闲暇时阿萦总会带着些吃食去探望紫苏,和她聊聊天说说话。
今日她亲手做了几张烙饼,烙饼的馅料是在院子后面挖的野菜,包在面皮里烙得酥酥脆脆,咬一口鲜香多汁,早晨配了一碗玉米碴粥,阿萦自己吃了一小张,喝了两三口粥就饱了,裴元嗣一个人吃了三大张,又喝了两碗粥才算吃饱。
紫苏看起来依旧没什么精神,阿萦过来陪着她做针线,她神情也怏怏地没精打采。
“是不是先前的药不管用?”
阿萦说着手向着紫苏的腿伸过来,紫苏的身子就情不自禁觳觫了一下,避开她的手道:“没事……姨娘以后不用每日都来看我了。”
阿萦闻言手顿了顿,看着紫苏温和地笑,“那怎么能行,如果不是你,我今日早就成了那些山匪的刀下亡魂,我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况且丁嬷嬷走了,我平日里也没人说话,和你坐在一起心里才能踏实一些,紫苏,难道你是不欢迎我吗?”
“不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那我每日给你带的东西,你为什么都不吃呢?”阿萦委屈道:“紫苏姐姐,你该不会是以为我在这烙饼里下毒?”
紫苏霎时脸色惨白,双目直直瞪着阿萦,仿佛被人钉在原地。
“逗你玩呢,姐姐不会当真了罢?”
阿萦忽掩嘴扑哧一笑,笑靥如花的眉眼中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莫说是大爷,就连紫苏自己看着都心生亲近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