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福儿问。
沈玦食指抵在唇边,示意福儿噤声。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贵族少年穿着一身鹦哥绿的长袍蹲在市肆的摊位前与他身旁家奴打扮的小厮有说有笑。
那少年身上锦衣绸缎,腰间镶金戴玉,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福儿小声问:“那是谁家有钱的公子哥儿呀,看着有几分眼熟,好像以前在家里见过,是沈家的亲戚吗?”
沈玦抿着唇,眼眸微眯。
“不认识。”
不过这位的大哥,他可是见过数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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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方是大周的西北要塞,多年以前此处多个西域小国聚集,契国便是其中之一,后来契国打入中原,前朝覆灭,此处成了契国领地。
再三百年,契国被灭,残余势力聚集退居漠北,朔方再度成为抵御契国的军事重镇,此处契人与周人混杂而居,局势颇为复杂。
两年前原本投降了大周的契人将领阿思阔叛乱就是由裴元嗣带兵镇压,成嘉帝仍旧不放心朔方,故而这几年时常敕令裴元嗣前往朔方巡边,以震慑其他契人降将。
裴元嗣车队一行加上卫队不到两百人,因是执行公务,是以一路不曾耽搁,从京城走陆路向北走了约莫七八天,这期间白日里有两三个时辰裴元嗣是在外骑马,其余时间大多都是在马车里渡过。
而阿萦的马车和裴元嗣的马车则是分开的,阿萦每日都要和紫苏、丁嬷嬷等人睡在一辆马车中。
丁嬷嬷受不了颠簸,几天之后就偷偷去了后面的杂物车上一个人占据了一辆大马车,把活儿都推给紫苏。
丁嬷嬷资历老,紫苏生气也无济于事,其实她也是家生子,她娘李氏从前是庆国公夫人的陪嫁,只是小的时候亲爹早早病故,李氏常年身子不好,才渐渐被庆国公夫人所冷落。
沈明淑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庆国公夫人就给了挑了紫苏做她的陪嫁丫鬟,紫苏生得小家碧玉,性情沉稳,并且全家都被拿捏在庆国公夫人和沈明淑手中,这个陪嫁丫鬟可不是普通的陪嫁丫鬟,是必要的时候要被夫人献给夫君做通房。
沈明淑曾经是有过这个想法——如果那一日她在沈家没有遇见阿萦,今日跟在裴元嗣身边的女子很可能就会变成了桃枝与紫苏二女的其中一位。
没了丁嬷嬷阿萦还乐得清闲,紫苏文静话少,一般两人会在马车中做针线,车队里谁的衣服破了阿萦都会帮忙缝补。
就是接触不到裴元嗣。
裴元嗣的马车在最前面,她有时撩起帘子偷偷望过去,只能望见男人一个挺拔宽阔的后背,心中忍不住暗暗郁闷。
这么多天过去了,这男人难道都不想的吗?
他可真是能忍。
这般在官道上走了七八天,终于,这一日下午车队停在一处宽敞的官家驿站前。
阿萦揉着酸疼的腰由紫苏扶着跳下马车,丁嬷嬷不知何时也从后面跳了出来,伸手对着阿萦的腰就是一捅。
“今晚去大爷房里伺候,记住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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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风轻轻吹着。
阿萦沐浴完毕,坐在镜台旁擦着头发。
紫苏帮她换了新衣,绾了发髻,鬓边坠着一支点翠镶红金步摇,妩媚的红色衬得镜中的少女脸颊红润,肤白如雪,十分娇艳动人。
临去前丁嬷嬷还得检查一番,她觉得阿萦这一身烟霞红色的裙衫穿得极是花枝招摇,臭骂了紫苏一顿后要阿萦回去重新换衣。
紫苏只好给阿萦又配了一件淡青色的长裙和银白底子梅花纹的对襟褙子,头上的金步摇也换成了素色的花钗。
穿衣的时候她脸色就不太好看,阿萦轻轻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姐姐别记在心里,你配的颜色很好看,我很喜欢,丁嬷嬷想来是年纪大了,不喜欢那套裙衫也很正常。”
紫苏神情稍缓,“多谢姨娘,我没放在心上。”
这一路两人朝夕相处,比在府里时关系亲近了不少,阿萦单纯善良,又柔弱可怜,紫苏难免对她多了几分怜惜,既然穿戴不许花枝招展,她干脆悄悄在阿萦的腕子上套了一只红玛瑙镯子,要阿萦藏在衣袖底下,这样可不被丁嬷嬷发现。
两个小女孩的小心思丁嬷嬷果然也就没看到。
阿萦端着茶过来,决明见是她过来心领神会,正巧大爷还缺一个端茶送水的红袖添香,不过裴元嗣还没回来,决明就先把阿萦放了进去,说是大爷可能要晚些过来。
阿萦笑着应下,进去后就没等多久裴元嗣就回来了。
裴元嗣大步走进来,眉头紧皱,身后跟着一位正在说话的青年,只听那青年说道:“表哥,这丰邑一小小驿丞竟有银钱上这么多道山珍海味,可见是个贪官,这等贪官污吏此时不除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