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日之内众星捧月的沈家四少爷沈瑞众叛亲离,溺爱他的母亲先是以七出之罪的口舌、嫉妒被休弃,紧接着又被刑部依照大周律法以谋杀造意罪判处斩刑,沈瑞四处求助无门,在沈二夫人吊死之后,除了他这个亲儿子竟无一人来为沈二夫人收尸。
沈瑞仰天痛哭,只能用自己吃喝嫖赌之外剩余为数不多的银两,将亲娘的尸体运到城外十里的无人荒地里草草埋葬。
卫国公府。
沈文德抱着刚出生的七郎,领着大儿子沈瑞在花厅里局促不安地站等着。
少顷,软帘一掀,面无表情的沈玦和阿萦一前一后走进来。
沈瑞低着头站在沈文德身后,听到声响他忍不住又往后退了退,手脚打颤,头几乎垂到胸口抬不起来。
阿萦和沈玦目光落在沈文德身上的那一刻,姐弟两人皆是一怔。
和高大怯懦的儿子相比,沈文德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多岁,不到四十的他鬓发半白,佝偻着腰身看向向他走来的一双儿女,脸上露出几分讨好似的笑。
“阿萦,阿玦,你们来了。”
沈玦面色很快恢复如初,他已经从姐姐的口中得知了母亲难产之死的一切,丝毫不领情地错开沈文德投来的殷切目光,扶着阿萦坐到了上首。
经过沈瑞时,沈瑞听到沈玦一声冰冷的嗤笑,沈瑞面白如雪,瑟瑟发抖。
短暂的惊讶过后,阿萦也没多大情绪波动,让两人都坐下。
沈文德想上前亲自将七郎抱给女儿,阿萦却看也没看他,紫苏走下来挡住了父女两人,沈文德只得将七郎抱给紫苏,紫苏再将小七郎抱到阿萦怀里。
七郎唇红齿白,长得约莫像芸香多一些,小娃娃瞳仁乌黑发亮,亮闪闪地看着阿萦,十分安静,即使从爹爹怀里抱到陌生的紫苏和阿萦怀里,也一声儿都没哭闹。
阿萦心里喜欢得不行,问沈文德七郎多重,吃的喝的如何,沈文德皆对答如流,看的出来他这个当爹的对小儿子很上心,阿萦这心就放下了一半。
“阿萦,绥绥她近来可好,你怎么没有抱过来?”沈文德小心翼翼地看着阿萦的脸色。
阿萦按下心内厌烦之意,将七郎抱给了一侧的紫苏。
如果不是因为七郎,不是因为还要在裴元嗣面前伪装孝女,她真想学一学忠勤侯府和沈文德直接断绝父女关系。
阿萦淡淡道:“好不容易把绥绥哄睡着了,我担心她吵闹到七郎。”
沈文德苍老憔悴的面庞上就流露出一抹失望。
其实他心里早有准备和预料,他这大半生懦弱无能,浑浑噩噩,因为自己的软弱害死了心爱的女人,就连最疼爱的一双儿女最终也与他反目成仇。
曾经的阿萦还肯给他几个笑脸,即使不常来看他,知道女儿心里有他沈文德便心满意足。
可从那一日过后沈文德却清楚地知道,阿萦永远都不会再原谅他了,他失去了阿玦,也永远地失去了阿萦。如今阿萦还能容许他上门来、与他坐下心平气和地说话,沈文德已是心满意足,不敢再奢望其它。
只是这为人父母的无不盼望家和万事兴,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膝下的孩子再不孝再顽劣他都会想方设法地为他的长远打算考虑。
“父亲这次来是什么事?”阿萦问。
沈文德回头看了一眼沈瑞,厉声喝道:“逆子,还不快上前去给你姐姐磕头认错!”
沈瑞忙上前来跪在地上给阿萦“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沈文德也站了起来,恳切道:“阿萦,他娘当年犯的错罪不该祸及在孩子身上,纵使这孩子当年有过千万般不懂事,他也是你的亲弟弟,是阿玦的亲哥哥,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如今我带着瑞哥儿亲自来给你和阿玦赔罪,当年的那些事情咱们一家人就都别再计较了罢?”
阿萦看着跪在她膝下紧张到瑟瑟发抖的沈瑞,忽然想笑。
风水轮流转,当年沈瑞欺负弟弟,污蔑她与陈裕有染之时何曾想过今日这般屈辱境地,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都是放屁,他们顾念旧情,沈瑞欺负他们姐弟时可不会念。
同样的道理,阿萦答应过沈二夫人不会将她们两人之间的恩怨牵涉到沈瑞身上,那自然是为了哄骗沈二夫人认罪,谁让她沈萦本来就是个出尔反尔的坏女人呢。
沈瑞曾经加诸在她和弟弟身上的那些羞辱与欺凌,阿萦可不会这么快好了伤疤忘了疼。
她这人向来心胸狭隘,从不懂得什么以德报怨,沈瑞欺负她的弟弟,她便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从今往后,沈瑞就别再想着在沈家能有好日子过。
阿萦不说话,沈瑞就只能这么直挺挺地在地上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