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元嗣的大手放在阿萦的小腹上,另一只手手中拿着书,靠在大迎枕上看书。
从来没有主动休沐过的裴元嗣破天荒向成嘉帝告了三天假,因为阿萦只要一怀孕就特别黏他,这两天她又总是梦魇,醒来见不到他就要哭……
裴元嗣也不知是怜还是心疼,他轻轻抚摸着阿萦柔顺的发,睡梦中的阿萦两腮红红,饱满的唇乖巧地嘟着。
她自己还像个孩子,竟已经为他孕育了两个骨肉。
裴元嗣看不进去书,他明明该高兴、喜悦,心里却始终快活不起来,脑海中不知为何总是闪现出沈文德的小妾芸香难产时的那一幕,只要一想到众人的哭声与沈文德那心如死灰的眼神,裴元嗣的心脏就没来由地被针似的疼上一下。
阿萦醒了。
身上仍是酸酸的提不上劲儿,不过比起昨天已经好多了。
吃了一碗鲫鱼姜仁汤,喝了保胎药,恢复了几分精神,阿萦还陪着绥绥玩了一会儿。
趁着自己还有精力,阿萦便提出想见沈二夫人。
沈二夫人至今不肯认罪伏法,裴元嗣可以对王嬷嬷上刑,那是因为王嬷嬷是下人,而沈二夫人品行再卑劣也是有头有脸的沈家主母,裴元嗣不想对她屈打成招,阿萦能够理解。
芸香过世后,沈文德心如死灰,于是在离开沈家前,裴元嗣带走了王嬷嬷和沈二夫人回到卫国公府,方便提审。
沈二夫人和王嬷嬷分别被关押在暗室中,眼前的屋门开开一个细细的缝隙,突然射入大片刺眼的日光,沈二夫人痛苦地呻.吟一声,抬手挡住。
下一刻,有人进来将她从地上粗鲁地提起来绑在了一张椅子上,灌入一碗冰凉的水。
沈二夫人以为那是毒药,死命地挣扎不肯喝,可她身上哪有半分力气,最后只能像条死鱼般任人宰割,气喘吁吁地靠在僵硬的椅背上。
她艰难地睁开眼,似乎闻到淡淡的幽香,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白色粉绿绣海棠花的长裙,裙下一双干净精致的珍珠绣鞋停在她的面前,与这黑黢骇人的房间格格不入。
沈二夫人蓦地抬头,脑中有一瞬空白。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阿萦生得太像太像林氏, 有那么一瞬间,沈二夫人甚至以为是林氏死而复生重新站到了她的面前。
可林氏不会有阿萦这般冰冷仇恨的眼神。
阿萦挥挥手, 侍卫们都退到了屋外守着。
沈二夫人不愿见她, 闭上眼道:“沈萦,你如愿了,我如今是你的阶下囚。”
“如愿?”阿萦讥诮道:“杀了你, 能让我娘和六弟活过来吗?”
沈二夫人冷冷道:“是你娘先勾引了我的丈夫,如果今日你不是靠着美色迷惑了卫国公,未必会是我的对手。”
“在林家没有落败之前, 我的外祖父是刑部侍郎,我娘也是官家小姐,若非落难教坊司, 我娘怎么肯愿意给一个男人做外室。”
“当初你强迫我嫁给曹诞, 明知我百般不愿,却依旧威逼利诱胁迫我认命,倘若那日我没有遇见沈明淑,今日的我便是昨日的我娘。”
“你也是女人, 我娘在入府之后可曾想与你争过什么?她不过是想安分守己地过完自己的下半生, 如果这也有错,当年你为何不去怨你的丈夫流连烟花之地?你杀我娘, 不过是柿子捡软的捏, 真有种。”
阿萦慢慢走到沈二夫人的身边, 俯下身在她耳旁一字一句道:“你为何不敢杀沈文德?”
沈二夫人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否定,“不, 不是!”
口口声声说着是林氏先勾引了沈文德, 在失掉了丈夫的心后却立即送去美人笼络, 一旦芸香逃脱了自己的掌控,便要杀之除之,以绝后患。
你说沈二夫人可怜可悲,她的确可怜可悲。可你说她无辜,她绝不无辜,和这样的女人讲道理简直是对牛弹琴,与夏虫语冰。
阿萦就微微地笑了起来,柔声道:“母亲,你说的其实也不全对,我不光年轻有美貌,”她抚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我还有孩子。”
“这是个男孩,日后,他会是卫国公府的世子,几十年后,他还会是卫国公。我知道你为何一直不肯认罪,因为你不想连累你唯一的儿子沈瑞。”
沈二夫人死死地瞪着她的肚子,她想啐一口阿萦,想起身踢她打她,最好能把她肚子里的那个孽种给打掉,可她浑身却没有半分力气,只能狼狈地看着阿萦居高临下地蔑视她。
阿萦捏着沈二夫人瘦脱相的下巴,露出怜悯的眼神,“母亲,瞧瞧你现在多狼狈,这还是当初那个将我打个半死的嫡母吗?”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真的可怜母亲你,你也知道我这人从小就心善,连只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所以只要你认罪,我就放过我的弟弟。瑞哥儿毕竟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舍得你连累他,毁了他后半生的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