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道回了锦香院。
阿萦让桂枝给秋娘送去了她亲手调的手膏和面脂,方子出自孙思邈的千金方,里面加了麝香、丁香和白芷,闻起来味道清淡高雅,一般秋娘这种年纪的老人家都喜欢。
其实阿萦多少能猜到赵氏的打算,这世上除了她以外最想要沈明淑死的人恐怕就是赵氏,且这偌大的卫国公如果一直没有女主人赵氏的脸上也无光。
在揭穿沈明淑罪行的那一天起沈明淑就该死了,从她生产后到现在裴元嗣却始终没有采取任何的手段,究竟是念着昔年恩师的情分,还是纯粹不想再急着娶一房继室?
阿萦猜测两者兼有。
以她对裴元嗣多年来的了解,这男人是个恋旧又怕麻烦的人,将她留在身边,是觉得她温柔貌美知进退,懂得讨他欢心,不会给他惹是生非。
可要是再娶一房继室,难保新夫人不会像颂哥儿说的那样,届时裴家鸡犬不宁,不过是又多一个沈明淑。
两害相权取其轻,裴元嗣宁可多听亲娘的唠叨也不愿再娶,这她很能理解。
裴元嗣既然不提,作为一朵解语花她自然不会多问。
晌午阿萦提前和裴元嗣打了招呼回娘家。
“绥姐儿可还好?”
沈文德一心想看小孙女,看着两手空空的女儿心里就有些失望。
阿萦轻声道:“天气太冷,绥绥年纪还小,我担心她生病,下次一定抱着她回来看望您。”
沈文德知道阿萦是在安慰他,女儿是他的,绥绥却是裴元嗣长女,裴家人肯定不愿意把绥绥抱回来,万一磕着碰着平白担心一场。
裴家人看重绥绥那也是绥绥的福气,沈文德忙摆手笑道:“不用不用,女孩儿娇贵,等绥绥大一些再说罢,我还等着绥绥叫我一声外祖父呢。”
“女儿还为母亲和四弟准备了一些礼物。”
阿萦招招手,桂枝就捧着两个匣子过来打开,只见一只匣子里面装的是一支漂亮的五凤珠彩玛瑙手镯,另一只里面装的是一封上好的泥砚。
沈二夫人没料到阿萦和沈玦姐弟会突然选在饭点儿过来,想到上次在裴元嗣面前出的丑,一时脸色僵硬铁青。
沈文德看了礼物不禁感叹女儿的孝心和体贴,愈发觉得妻儿无理取闹。
沈二夫人早年性情泼辣,一言不合便对沈文德非打即骂,前几年信佛之后才收敛许多。
沈文德打从刚成婚那会儿就惧怕妻子,这才在流连教坊司时迷恋上了温柔貌美的林氏,如今一连十几年过去了还是改不掉这陋习,在沈文德眼中妻子需得敬重,但他心里更喜欢的其实还是对他温柔小意的女子。
沈瑞记恨上次裴元嗣抽他的五十个鞭子,咬牙切齿吼阿萦道:“什么破东西,我才不稀罕,你别回来送我,送我一次我扔一次!”
沈文德喝道:“你给我住口!你姐姐给你送砚台那是督促你好好读书,你看看你成日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好的不学学了一堆臭毛病,以后长大了活脱一个纨绔,你怎么就不知道和你弟弟学学好好读书!”
沈瑞就听不得这话,立即梗着脖子顶嘴道:“我不行我也是你的种,沈玦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歌伎生的野种,是不是咱们沈家人还不一定呢!”
“你,你这逆子!”沈文德大怒,冲过去就给了沈瑞一巴掌,“你给我滚出去,你这不孝子!”
沈瑞目瞪口呆,沈二夫人护子心切,疯了似的上前捶打沈文德道:“你敢打他,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敢打我儿子!”
“我打的就是他,这个不肖子孙,就是你这蠢妇将他惯成这样,这饭你俩不吃就滚出去!”
沈二夫人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指着沈文德,“你,你,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阿萦和沈玦默不作声地继续吃饭,两人一声不吭。
沈二夫人不好对阿萦做什么,她想讥讽阿萦,可对上阿萦望过来时那淡漠冰冷的眼神心里竟憷得慌,想撕打沈文德,沈文德如今有阿萦撑腰早就不怕她!
沈二夫人恶狠狠地瞪了阿萦一眼就拉着儿子摔门离去。
一大把年纪了还要被儿女看笑话,沈文德羞愧不已,“阿萦,阿玦,你们千万别放在心上,你母亲和弟弟就是那个脾气。”
倘若阿萦如今不是裴元嗣的宠妾,不是绥绥的娘,沈文德会为阿萦出头吗?
不会的。因为阿萦和沈玦都很清楚,沈文德看的是裴元嗣和卫国公府的面子,以前的爹爹只会教他们忍气吞声。
沈玦嘴角溢出一丝冷笑,没说话。
阿萦笑了笑,起身亲自扶着沈文德坐下,“爹多虑了,女儿和阿玦没有放在心上,”顿了顿,十分自责道:“都怪我礼物送的不周,没能讨四弟欢心,不如我等会儿就去找四弟赔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