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发生了何事?”
裴元嗣让老大夫先进去,他强按下心中的焦灼与烦躁,冰冷的凤目在众人面前一扫而过,最终落到沈玦身上。
沈二夫人当即恶人先告状,指着沈玦道:“卫国公,是他!是这不孝子在姐姐房中逼.淫庶母未遂,被犬子的小厮发现之后又杀人灭口,那小厮的尸体现在就在产房里躺着!”
沈玦嗤笑一声,瘦弱的身子伶仃立着,脸上不见丝毫慌乱,冷声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逼淫庶母杀人灭口?”
“谭氏,今日要是我姐姐有个三长两短,不必你去告我,我沈玦自会先取你性命再拎着你的头去顺天府投案自首!”
“你,你,你这疯子,”沈二夫人吓坏了,瞠目叫道:“卫国公你听见了没,这个疯子要杀我!他要谋杀嫡母啊!”
“都闭嘴!”
男人猛地一喝,那张不怒自威的俊脸上写满不耐,冷峻的凤目一眼瞪过去唬得沈二夫人立时魂飞魄散,将口中剩下的话都囫囵吞了回去。
威慑住了沈二夫人,裴元嗣余光再掠一眼决明。
决明微微躬身离开。
三七去给裴元嗣搬了把圈椅,裴元嗣叉开双腿大马金刀于椅上威严坐着,沈二夫人彻底不敢说话了,院中便只剩下往来的丫鬟与婆子一盆盆地端着血水进来出去,以及屋内阿萦撕心裂肺的喊叫。
裴元嗣的心脏也仿佛随着阿萦的哭喊一上一下落不到实处,坐是坐不住,他转而站了起来走到廊下与众人一道等着。
沈玦双眼猩红,背着手急得在门前走来走去,到底只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心里藏不住太多的事,尤其还是事涉阿萦,沈玦的心都要被姐姐哭碎了。
“我姐姐怎么还没生出来,到底还要多久?”
沈玦薅住一个婆子便急忙问,他力道太大婆子整个人都往前一踉跄才站稳,暗暗嘀咕这少年看着人不大劲儿还不小,嘴上笑着道:“小少爷莫急,这女人生产本就是一条腿踏进鬼门关,姨娘身体康健将养得又好,肯定能顺顺利利生下小世子的,保管不会有事!”
沈玦稍稍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视线又忍不住往底下一睃,落到了那不远处垂着双目正襟危立的男人脸上,他这幅模样哪里像是孩子他爹,倒像是来戏园子里听戏的看客一样置身事外。
沈玦不由怒火中烧,若不是这个男人强纳姐姐为妾,姐姐何苦受那么多的委屈!
他越想越来来气地瞪着裴元嗣,谁知瞪了半天男人都没抬头看他一眼,沈玦七窍生烟扭过了头去。
裴元嗣是真没察觉到沈玦在瞪他。
他紧攥的十指冒了一掌心的汗,一时之间脑海里有无数念头惊涛骇浪般翻涌着,以至于他都来不及分辨这些念头是什么,唯一能感觉到的只有阿萦屋内揪心的哭声与自己急促的心跳。
正胡乱想着忽听屋内传来众人喜悦的道贺,“生了生了,姨娘生了!”
裴元嗣霍然抬头,紧接着又听屋内“哇”的数声,一道嘹亮的婴儿啼哭瞬间刺穿沈府破旧的棠华小院。
裴元嗣三步并做两步飞快地走到屋门前,恰巧稳婆抱着一个襁褓喜上眉梢地朝外走来,对着裴元嗣嘴中便不住贺喜道:“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姨娘生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千金!”
“千金?不是世子?!”
千里迢迢赶来的赵氏正由秋娘扶着走了进来便惊闻“噩耗”,盼了快一年苦苦盼来的不是乖孙而是个女娃,赵氏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失望之色,孩子连看都没看就生气地掉头走了。
与之相反,沈二夫人的心却是稳稳地放回了肚子里,眼中闪过一抹得意的笑。
一个不成气候的女娃,果然麻雀就是麻雀,永远也飞升不成凤凰!
屋内,阿萦虚弱无力地躺在床上,浑身上下汗水湿透,整个人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她身体底子好,虽然一共才生了一个多时辰,但那宫口全开的疼也不是谁都能受得住的,阿萦下身早已疼到麻木,缓了许久还是强迫自己撑开眼皮。
“女儿,我的女儿……”阿萦唇动了动,喊了许久也没有女儿过来,她委屈地泪水盈满了眼眶。
一双干燥粗粝的大手抹去她眼角的泪,阿萦蹙着眉睁开眼,迷茫的杏眼慢慢对焦到眼前的男人身上。
“二姐儿就在这,姨娘别哭!”
奶娘忙将女娃娃送到阿萦的身旁,阿萦来不及看裴元嗣,目光立刻就被女儿吸引了过去。
女儿浑身皱皱的红红的,柔弱瘦小的像只小猫儿,嘴巴小小的,鼻子小小的,眼睛还没睁开,但是阿萦知道女儿的眼睛和她父亲的那双眼睛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应该高兴、应该笑,可是她笑不出来,鼻子很酸,差点又忍不住掉下泪来。